“青青——”

  “别这么叫我。”顾倾墨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脚步不停。

  苏介眉头紧皱,几步追上她,挡在她身前,阻断她的去路:“王离!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顾倾墨站住了脚,冷眼看着他:“有什么好解释的?发生什么了吗宁王殿下?”

  “你别这样说话。”

  “那在下该怎么说话?”顾倾墨逼视着苏介,“宁王殿下不妨来教教在下该怎么同您说话。”

  “我不是那意思。”苏介有些无奈。

  “那您是什么意思?”顾倾墨眼神直直地逼视苏介,追问道。

  苏介有些无奈:“我,我的确是因为我父亲当上右丞相的位置很不高兴,而且虽然我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手段,但是我的确看见过那些事情,顾白露所言不假。”

  他有些丧气地垂着头,发狠似的挠了两下:“虽然我不知道那些事情她是怎么知——”

  他突然仰起头冷呵出两声,了然:“我知道了,这些事我只和一个人说过,想来也是了,大概是那天被顾白露偷听到了,呵!还真是够行的——”

  “说完了吗?”顾倾墨的语气异常冷漠,望着苏介的那双眸子,当真是清冷到了极致。

  苏介挠挠脑袋,一脸无奈:“所以我因此恨他,我不怎么来盛京,我甚至在盛京还有自己的府邸,因为我——”

  “所以呢?”顾倾墨冷笑道,“所以宁王殿下觉得亏欠在下了是吗?所以宁王殿下想通过那些不堪入目的方式还在下是吗?”

  苏介不解:“什么不堪入目——”

  “别了!”顾倾墨冲他吼道,“在下不需要!”

  “青青——”

  “在下王离!”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一个垂着脑袋一脸无奈和愧疚,一个高抬下巴气势汹汹,对视良久。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信我?”苏介实在有些无力。

  他万万没料到,此事竟会在这个时候被顾白露告知顾倾墨,他当真是烦躁极了,却不是对顾倾墨。

  顾倾墨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信我?”苏介又问了一句,问的有些吃力。

  顾倾墨还是那么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苏介低缓地吼了出来,却像是在呐喊一个压在心底永远不能说的秘密,像是发泄,可却完全就是在哀求的语气,让人心疼。

  “苏子衿,”顾倾墨望了他许久,终于冷漠地开口道,“你在我这儿,本来就不存在什么我信与不信,你觉得欠我了,所以变着法儿地对我好,我明白了,现在还完了吧?够了吧?我们以后就当作从来也没遇见过好了。”

  苏介瞬间愣在了原地,满脸的不解。

  顾倾墨漠然地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没有一丝留恋。

  等苏介反应过来要追上去的时候,一个小厮却刚好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宁王殿下!原来您在这儿呢,新娘都到门口了!澜王殿下满府里找您,快跟小的走吧。”

  他生生拉住了苏介,往礼堂狠命拖。

  还追吗?可方才瞧顾倾墨的模样,却当真是半分留恋也无,自己苦追了这么许久,好似当真真心向明月,明月无所回。

  罢了。

  苏介想到,先让顾倾墨冷静一段时间,待自己也想明白该如何向她解释此事之时,再向她仔细道来。

  再不济,他也不是不可以和顾倾墨重来一遍,为顾倾墨,他便是一生都等得起。

  苏介回到礼堂的时候,一下映入他眼帘的便是今日大婚的顾逊白。

  那样的扎眼,本就俊朗硬挺的眉目显得愈发锋芒毕露,那样光鲜亮丽,一身红装,鲜衣怒马,大好儿郎,英气逼人。

  他瞧着顾逊白在众人的簇拥与贺喜声中,通过一条牵红牵着他未来的妻子,缓缓走进行大婚之礼的礼堂,然后在喜娘“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呼声之中,确定这一生执子之手的对象。

  苏介忽然有些可惜,替顾逊白,也替自己。

  他替顾逊白可惜顾逊白巴巴请了顾倾墨来,却始终是没能让顾倾墨看到如此光鲜亮丽的自己,他又替自己可惜没有与顾倾墨并肩祝福顾倾墨的三哥于今日正式成婚,恭贺他成家立业。

  可是,苏介怎么还是在那样耀眼的顾逊白的眼睛里,看出了他眼底或是藏在心底的一丝落寂。

  顾逊白大婚那日顾倾墨没有回北苑,第二天也还是没有回去,第三日也一般,一直到一个多月后的一个夜晚,她才从平日里回北苑的那个角门穿回北苑。

  这段时间里,苏介每日上门询问,王孜来找过,十四殿下来寻过,太子来请过,太皇太后也来召见过,太学院也来质问过。

  阿雾他们本不担心顾倾墨,但被这些人这么一闹,顾倾墨在外的时日越来越长,也都快急死了,可顾倾墨就是固执地在司音天下住了这么多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在意。

  待顾倾墨一日感到天凉,终于孤身回到北苑的时候,发现北苑里很是反常地一盏灯都没亮,黑黢黢的,像是掉进了无间地狱,那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但是顾倾墨不在乎,她也没有心力去管,她就想好好休息一段时日。

  她沉着一双融进这黑暗的眸子,走过庭院,走过长廊,走过这个她住了三年的院子,那些路,她早已走熟了。

  她走到自己房前的时候,连略微的停留都没有,便径直向前,一直走到了湖抱轩里,踩着那铜制的假荷叶桩子,坐到了湖中的水上大秋千里。

  其实,她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也什么都不在意。

  顾倾墨就像是个小孩子一般,闭着眼睛缩着身子将自己藏在秋千里。

  她很迷茫,她不知道自己在突然得知了这样的消息之后,该做出怎么样的反应,或者说,原先她知道该怎么做,但是现在——她犹疑了。sxynkj.ċöm

  可是为什么犹疑?顾白露说得清清楚楚,苏介也承认了,而今的右丞相,苏琦苏大人,极有可能参与当年芍山之乱谋害顾氏一事。

  顾倾墨只需在她的复仇名单上多加一个名字,这是她从前最擅长的事。

  可而今她为什么这么心痛?又觉得失望至极,却仍旧是无法抉择,脑中一片浆糊般浑浑噩噩。

  “顾倾墨。”湖抱轩上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温柔而克制,愠怒而不忍。

  顾倾墨微微睁开眼,看到湖抱轩那儿有个白色人影朝自己走过来,走的那么迟疑,走的那么嫌弃。

  顾倾墨却微微笑了笑。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金贵做作啊,王容离。

  “顾倾墨!”王孜好容易才“跋山涉水”“历尽千难万险”走到了顾倾墨身边,本被他自己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怨气还是忍不住流露出来了那么一星半点儿。

  王容离,你还真是忍不了我半分啊。顾倾墨想着,有些想笑。

  “顾倾墨!”王孜站在顾倾墨面前,压着怒气又喊了她一声。

  顾倾墨懒洋洋地睁开一条缝隙,扫了他一眼,便又合上了眼,嘟哝了一句:“做什么?”

  “你!”王孜盯着顾倾墨这副无所谓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深吸几口气,强忍怒气,“你这几天哪儿去了?”

  “嗯?”顾倾墨乱哼哼了一声,随口道,“我死了。”

  王孜一瞬怒不可遏:“顾倾墨,你睁开眼!”

  顾倾墨把自己往秋千里塞了塞,连摇头都懒得摇了,咕哝道:“嗯不~”

  “过几日秋猎你不知道啊?”王孜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就是性子野,但你来了盛京来了我们家你就都得给我收起来!”

  “三天两头的不见人影,你知不知道顾逊白大婚之后晗雨他们几个来北苑等了你多久?你知不知道前些时日太皇太后每日都来召见你一回!”

  “你知不知道十四殿下前几日兴冲冲的跑来找你,想告诉你你得了国子监鉴秋诗文大赛的甲子,而他得了第三名,他就是想第一个把好消息分享给你,可他等到宫门都下钥了你还是没有出现,你知不知道——”

  “我不想知道,”顾倾墨闭着眼,冷冷地道,“我也不想去参加什么秋猎,这一切,我都不想管了,让我放松个几天不行吗?”

  王孜听顾倾墨用这般平稳沉静的语气说着这么丧气的话,心里莫名发怵。

  “你...发生了何事?”王孜仍旧是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站在顾倾墨面前,俯视着她,但语气已经渐渐和缓下来了。

  顾倾墨没有回话,只是保持着那样抗拒的姿势,窝在秋千里。

  王孜也没有任何动作,就那样看着顾倾墨,等着她开口。

  许久,久到王孜以为顾倾墨已经睡着了,顾倾墨才忽然开口道:“王容离,你有没有过...不知所措的时候?”

  王孜的表情一瞬有些瑟缩,但也只是一瞬,他便又是那副在顾倾墨面前必须得有的傲娇模样:“本帅运筹帷幄,何事能让本帅不知所措,简直荒谬。”

  “噗!”顾倾墨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王孜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好歹顾倾墨没有睁开眼,他略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

  顾倾墨仍旧是闭着眼,轻声说了句:“站着不累吗?坐吧。”

  王孜刚想拒绝,顾倾墨便道:“一个大男人就别磨磨唧唧的了,想坐就坐,不想坐就拉倒滚蛋,屁话真多。”

  “你!你好歹也是个世家小姐出身的,怎么满口粗鄙之言?”王孜有些震惊,站在那里没动。

  顾倾墨这回睁开了眼,像看什么新奇的物件似的看着王孜,可王孜却看不到她眼底的温柔。

  那从不是为王孜而流露出的温柔。

  顾倾墨怪道:“神策军的士兵不说这些脏话吗?还是他们不敢在你面前说?我从小就和我阿兄的乘风黑铁骑的所有兄弟们在一处,他们就是日常满口脏话,那可都是不拘小节铁骨铮铮的汉子,说这一两句粗鄙之言怎么了?”sxynkj.ċöm

  王孜蹙了蹙眉,在顾倾墨身边坐下:“神策军的士兵那可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哪儿是那些乡下丘八能比得上的。”

  顾倾墨好笑道:“你有什么资格瞧不上我们乘风的黑铁骑?他们上战场能浴血奋战攘外,回乡也能诗词歌赋安内,柴米油盐、精忠报国,本就不是相悖的。”

  王孜回道:“可那是你该说的话吗?你什么身份,你也上阵杀敌去?”

  顾倾墨冲他挥了挥拳头:“怎么!看不起女子啊?女子亦能保卫国家,你这个病秧子不能理解我不同你计较。”

  “你骂谁呢!”王孜怒道。

  “谁骂人了,我那是实话实说。”顾倾墨一脸你能拿我怎样。

  “你够了啊!我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儿上不和你计较。”

  “好啊!那我过几日我也不去秋猎了,一日也不想去。”

  “不行!”

  “我不想去。”

  “不行”

  ......

  后来顾倾墨还是没有去,一日都没去,但是秋猎最后一日的祭祀,却偏偏出了事情。

  阿雾步履匆匆地冲进顾倾墨的书房的时候,芮之夕正在给顾倾墨每日例行施针。

  “公子,公子——”阿雾一见芮之夕在,喘着气,站到了顾倾墨身边。

  芮之夕看了阿雾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候着。”

  阿雾知道芮之夕的规矩:她在给顾倾墨诊病的时候,哪怕是火烧眉毛了,一切事儿也都得先放着,等芮之夕帮顾倾墨弄完了再说。

  阿雾虽然很着急,但还是定了定神,站在顾倾墨身边,看着芮之夕不紧不慢的动作。

  顾倾墨看了一眼阿雾,想起来苏介的事儿。

  她有点儿想问,但又有点儿不想问。

  “别想事情,找死呢吗?”芮之夕加重力道扎了顾倾墨一针。

  顾倾墨略微吃痛,直接放弃了原先想问一问阿雾关于苏介那些事儿的想法。

  好容易等芮之夕施完了针,阿雾便急不可耐地道:“宁王殿下被下狱了!”

  “你说什么!”顾倾墨还没来得及惊讶,在一旁收拾工具的芮之夕先叫出了声儿,瞪大了眼睛看着阿雾,停了手上的动作。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女状元更新,迷茫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