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武一事一出,易城侯虽平安归来,实则却是陷入了更为危险的境地。
皇帝原本为安抚易城侯与清河崔氏,尚且默认他人探望,也并未拘着易城侯行动,甚至自己也去过易城侯府探望一两回。
但宋武的供状一呈上去,便是皇帝什么都没说,也没人敢再在这个时候前往易城侯府,纷纷避之不及,何况易城侯的禁足令原本也没有明言撤下。
原本就在观望皇帝态度的人,瞧着清河崔氏也没什么动静,便都笃定了易城侯的下场只能比齐王更惨,做好了要落井下石或作壁上观的准备。
一时之间,朝中倒是又安静了下来,原本要求严惩歹徒的人,也都噤若寒蝉,仿佛原先高谈阔论的人与他们并无任何干系。
人人思考前途之时,处于风暴中心的易城侯晋承偃,反倒安安静静地坐在门可罗雀的易城侯府的后院之中。
而今他禁足在家,虽能听得一些风声,却是丝毫动作不了,这反倒让他如从前一般赋闲在家,有过先前的经验,而今也算不上无事可做。
而易城侯府后院的院墙外便是喧哗的街市,临近佛诞日,京中百姓都在兴高采烈地准备这个盛大的节日,朝中的风云丝毫影响不到他们。
街市上百姓热闹的声音从高墙外漏进这一方天地,却显得原本就冷清的易城侯府更为萧瑟,甚至于像是根本没有人气一般。
晋承偃就坐在后院中的石凳上独自饮酒。
崔明月走到晋承偃的身后,将手中的披风为他披上。
晋承偃微微一愣,就冷冷地将肩上的披风拂落在地,沉着嗓子道:“夫人何必多此一举,萧瑟既已成定局,便不必徒添伤悲。”
崔明月面色发白,站在晋承偃身后深呼吸几回,方才强忍着心头的屈辱与酸楚,将披风从地上捡起,仔细掸干净,开口道:“侯爷何必如此消极。”
晋承偃面上带着一丝嫌恶之色:“腹背受敌,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本王。”
闻言,崔明月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却仍旧是强撑着站在原地,腰背挺得笔直:“只要陛下还未下旨,一切就还未成定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侯爷还是要先保重身体才是。”
晋承偃好笑似的回首瞥了崔明月一眼,那双平日里总显得呆萌可爱的猫儿眼,如今却是瞳孔微缩地带着轻蔑与嘲意,总带着八面玲珑笑脸的面上一丝感情也无。
他嘲道:“留着这具业障之躯,等着引颈就戮?”
崔明月强压下心头愤怒与不甘,面容冷漠地在晋承偃的身旁坐下:“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若叫陛下知晓侯爷白日饮酒,怕是又要添上一笔罪名。”
晋承偃听到“山穷水尽”四字,便直接冷笑出声:“本王罪行,罄竹难书,否则怎么就连枕边人都要算计于本王?”
崔明月面上强挤出一个笑容,却早没了往昔的端庄,尽是苍白消瘦之色:“侯爷此言,妾不解。”
晋承偃盯着她的眼睛道:“本王早些年穿过的那件祭祀礼服,夫人知道哪儿去了吗?”
崔明月吞咽了口唾液,却觉得嗓子干的慌:“妾收起来了。”
晋承偃正色道:“本王想再穿一回,往后恐怕也是没有机会再穿,烦请夫人为本王找出来吧。”
崔明月的眼珠子在空中不受控制地乱瞟:“王爷的福气,岂是常人能够比拟,自然能够逢凶化吉。”
“遭人背后捅了刀子,如何还能够站起来?”晋承偃一双猫儿眼直直地盯着崔明月,面无表情地道,“夫人入府晚,从前府中诸事又都是瑶琪操持,怕是不知道。”
闻言,崔明月原本就苍白的面色开始渐渐发青。
晋承偃的目光却丝毫不曾移开:“那年本王第一次穿上礼部专为本王定做的祭祀礼服,就被本王的好三哥算计,在袖口牵出一个洞来。”
崔明月立刻抬眼看向晋承偃,却刚好与他四目相对上。
晋承偃便一个字一个字地对她说道:“是瑶琪为我在袖口上,连夜缝制了一片祥云图腾,本王听说,十弟秋猎遭暗杀那一日,穿的祭祀礼服的袖口上,也有这么一个图案呢。”
崔明月紧绷的腰背顿时酸软了下来,睁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一言不发。
晋承偃看着她的反应,冷笑道:“秋猎一事本王原以为胜券在握,谁料不过螳螂而已,不止棋子自有想法,就连本该与本王同气连枝,生死与共的夫人都可以转手为他人做嫁衣。”
他仰天长叹一声,做作道:“而今人人弃我而去,等着看笑话的,恐怕还不止太子那些人呢。”
崔明月勉强稳住身形,问道:“侯爷此言何意?”
晋承偃盯她一眼:“晚间盛京城中自有戍卫营巡逻,再不济,易城侯府的府兵也不是摆着让人看的,苏子衿与王青青成婚那日,本王究竟是怎么被宋武带走的,夫人难道会不知?”
崔明月猛地大喘气几下。
晋承偃却还不肯放过她:“你以为你错嫁与本王,只是本王的谋划?你那点小心思,早都被那只老狐狸一眼看穿。”
崔明月猛地抬眼看向晋承偃:“侯爷什么意思!”
晋承偃却怪笑起来:“他从助本王回盛京的那日开始,就没安过好心思,我们不过都只是他手中随意摆弄的棋子,而今他觉得硌手,便随手弃了。”
“还能一石三鸟,既能将本王这颗不再是挡箭牌,而成掣肘的拦路石子踢开,还能以本王为垫脚石,帮神策军重新夺回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又给王青青和苏子衿添堵,还真是好手段。”
“不负他盛京神童的称号!”晋承偃此言一出,崔明月整个人怔在原地。
良久的沉默之后,晋承偃却是微微一笑,道:“今日醉酒,状若无端,还请夫人赎罪。”
崔明月沉默良久,直等到晋承偃伸手去拿酒盏继续饮酒之时,她方才伸手去夺桌上酒盏。
晋承偃便猛地掐住她的手腕,面色骤变,冷声道:“夫人还是给自己和本王都留点体面,我们互不干涉,各自清闲地度过这剩余能够安稳的日子吧。”
崔明月猛地站起身,却又因体力不支而倒坐回了石凳上。
晋承偃看到崔明月的动静,却只是拈起酒盏饮尽,道:“石凳凉,夫人先前小产,体虚未愈,还是不要在这凉风下呆太久,以免本王的发落书还未下来,夫人便赶在佛诞日前先行一步,那可真是要朝廷触了霉头,人人唾弃。”
崔明月原本就苍白的面色愈发难看,嘴唇上一丝血色也无,浑身无力。
她发着颤抬手,咬牙切齿道:“晋承偃,你但凡少造些孽,何至于此?”
晋承偃的一双眼睛便刷地冷了下来:“夫人此言,本王原话奉还。”
崔明月强撑着站起身,嘴唇发颤:“你道谁会辅佐一个无情之人?你我夫妻一场,那些算计而今说破,这条路才算是走到头了。”
晋承偃拈着酒盏把玩,笑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夫人另投明处,早与本王知会一声,本王也不会怪罪,只是到了而今这地步,两厢明了,这局面才当真是尴尬糟糕透了。”
崔明月抬手掩面,终于是无言离去。
佛诞日前日,易城侯晋承偃的判决便下来了。
“陛下说,鉴于佛诞日在即,我佛慈悲,恐冲撞了盛事,掂量许久,只是将易城侯贬为平民,褫夺爵位,流放西北。”苏介刚回府,便到了顾倾墨这边,向她说了此事。
顾倾墨正在浣手,准备用晚膳。
闻言,面无表情地道:“晋承偃这回倒是奇怪,也不见他触底反弹,难道他还有祸不殃及亲属的觉悟?”
苏介也用顾倾墨浣手的水匆匆洗了一番手,拿过放在一边的干巾,便将顾倾墨的小手包裹其中,细心擦拭干净。sxynkj.ċöm
他一边为顾倾墨擦手,一边回道:“想来这么多年,也是累了。”
顾倾墨笑笑:“这才几年?王容离筹谋了前半生都乐在其中,晋承偃这才九牛一毛,就松懈在此,实在不堪大用。”
顾倾墨直接便给晋承偃下了这个定义。
苏介笑道:“倒是也只有夫人能和王统领棋逢对手、势均力敌,换了为夫,怕是又要被牵连,进一回那又脏又冷的刑部狱喽。”
闻言,顾倾墨一边布菜,一边笑道:“王爷不是前段日子才去过一次?”
苏介微微一愣,却是没有反驳,只道:“我去见宋武。”
顾倾墨点点头。
苏介咽了口口水,抓紧顾倾墨递给他的筷子,看着顾倾墨的眼神躲闪,道:“我——”
“明日有事吗?”顾倾墨抬眼问道。
苏介微微愣住,摇了摇头:“明日虽是佛诞日,但子瑜那边事先我已准备好一切事宜,明日无事。”
顾倾墨点点头:“那明日我们回一趟苏右丞相府吧,去与母亲一道用顿午膳。”
苏介不解:“为何?你不是前几日才去见过母亲?”
顾倾墨笑着拿筷子点了一下他的头:“明日,咱们一道去感谢母亲,生你养你之恩啊。”
苏介当即愣在了原地。
顾倾墨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中,说道:“虽然不是整的生辰,但也是大事,往年你和祖母过,或者一个人过我都管不着你,总之今年不同了,你是有妻子的人,明天一切听我号令!”
她一边说着,一边夹了一筷子菜,刚要入口,苏介便一把揽过了她的脖子,将她的嘴唇牢牢堵住。
第二日一早,顾倾墨迷迷糊糊醒过来,睁眼便是苏介半撑着身子,在她身旁看着她,着实将她吓了一跳。
顾倾墨抬手便向他怀中打去:“你做什么吓唬人!”
苏介一把将她搂进怀中,侧躺下来,一手揉着她的头发,一手揉着她纤软温暖的腰肢。
苏介在她发丝间狠命地嗅闻:“每日醒来,我都觉得做梦一般,不抱着你,我心里真是不安心。”
顾倾墨顺势将头埋到苏介怀中,紧紧地抱着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闷声笑道:“不安心什么?我又不会跑了。”
“就是怕你跑了!”苏介愤愤地掐了一把她腰间的软肉,怪道,“你怎么一点也不见长肉?”
顾倾墨笑着锤了一下他的胸口:“痒死了!”
苏介狠狠地抱住她,叹了口气:“也觉得我娶到了你,当真是这世上最最幸福的事,每日都要怀疑我是否真的有这个福气。”
顾倾墨伸手拨开苏介伸进她单衣内的宽大手掌,忽然抬起下巴,蹭到苏介的下巴上嘬了一口,抬头笑眯眯地盯着他:“该起了,今日还得去母亲那儿呢,你整日里想这么多,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赢我。”
苏介不依不饶地揉着她的腰,还缓缓往上揉去,面上却做出一副可怜相来:“夫人都不安慰安慰为夫?”
顾倾墨按住他逐渐往上滑去的手,瞪着一双漆黑的双凤眼,眼里却尽是笑意:“今日可是佛诞日,你白日宣淫,可算是违背了佛家礼训。”
苏介凑到顾倾墨的耳边,吻着她的耳垂,吻到脖颈,再一路往下吻过凌乱敞开的胸口,笑道:“我愿为你,终身还俗。”www.sxynkj.ċöm
一个翻身,便将顾倾墨复又压在身下,继续昨晚未竟的事业。
直到日上三竿,城中热闹过了一轮,两人方才起身,各自出了一身汗。
顾倾墨要去净身,苏介又闹着要为她清洗,到了苏右丞相府,早已是午膳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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