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辰皱了眉:“公子才刚回来就睡熟了?”
顾倾墨气恼道:“我午睡的习惯怕是早已满城皆知,王孜他会不知道?就算他不相信也由不得他,一棒子轰出去就是了。”
沐辰微微睁大了眼睛,转向阿雾。
阿雾涩涩笑道:“你别理她。”
沐辰不知所措,勉为其难地道:“王孜大人还在前院里等着呢。”
阿雾对顾倾墨道:“你此时将他拒之门外,并没有任何意义。”
顾倾墨一双怒意盈满的凤目盯上阿雾倒茶的动作,不悦道:“谁知他此刻前来究竟是想要作甚,我是猜不透如此喜怒无常的一个人,让人见了就烦。”
阿雾摇摇头,叹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一道理你总该深知的。”
顾倾墨深思熟虑一番,仍旧是不相信王孜此刻前来能有什么好事,于是一言不发。
阿雾劝道:“王侍中方才给了他警告,假若他今日果真出言不逊或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也正好让你抓到一个新的把柄?”
顾倾墨的眼睛忽然亮了亮,不语半晌,沐辰要再叫她,阿雾便抬手打断了沐辰,却并未看沐辰一眼。
顾倾墨思量半晌,沉声道:“去请王孜大人过来。”
沐辰看了阿雾一眼,多问一句:“在此处?”
阿雾并未抬眼看沐辰。
顾倾墨看着沐辰,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道:“就在此处,有何不妥?”
沐辰忙道:“没有,那属下便去请王孜大人了。”sxynkj.ċöm
“嗯。”顾倾墨浅浅应道。
沐辰领命立刻退下,去寻王孜来。
阿雾勉强笑道:“怎么你还怕他为难你不成,还要叫我这个教书先生替你坐镇?”
顾倾墨喝着茶,蛮不讲理地胡说八道道:“小叔平日里对阿离动辄打骂,甚是严苛,阿离拉着先生替阿离遮挡,好让他投鼠忌器,阿离也免受皮肉之苦,先生,由此可见,阿离的小叔的确对阿离不薄吧?”
“胡说八道。”阿雾好笑地刮了她的鼻子一下。
顾倾墨向他混作一揖,一本正经地道:“还请先生千万保住阿离这一条小命,阿离来生给先生当牛做马,绝不抱怨。”
阿雾终于被她逗笑:“你啊你啊!我可是没这福气让你给我当牛做马,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顾倾墨不服气道:“我真不抱怨!”
阿雾撇撇嘴:“就你这玲珑心思,我看谁敢让你给他当牛做马,你不整蛊死他,才是见鬼了。”
“怎么?我们乖巧懂事的阿离是要整蛊死谁啊?”王孜像一阵风似的从外面进来,落座在阿雾对面,顾倾墨的身边。
顾倾墨见他进来,撇了撇嘴,并不答话。
阿雾笑道:“公子与在下说笑呢,大人别见怪。”
王孜笑道:“见怪?自从我的这位乖巧懂事的小侄子住进我的府中之后,我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阿雾为王孜倒茶的手微微一颤,预感这位今日或许当真来者不善。
不待阿雾想下去,王孜便继续道:“逆臣之女苟活十年,归来竟成了她大舅公的儿子!身边近卫及一名烧火做饭的丫头皆身怀绝技,武功不俗,哦!还有一位挂了教书先生名头的高人。”
他看向阿雾:“见怪?平日里聊聊天又有什么可怪的呢?”
阿雾浅笑两声,将一盏雾离递与王孜,顺便使了个眼色与顾倾墨,让她别去理会王孜,好好说话。
顾倾墨接收了阿雾讯号之后,耐着性子道:“小叔此来,是为阿离前往琅琊一事吗?”
王孜听见琅琊二字,便不由得皱了皱眉,瞥了顾倾墨一眼,向阿雾道:“先生方才也该听说了吧!这逆臣之女竟还要一跃龙门,成了冒牌正主呢!”
阿雾刚要说话,顾倾墨便抢先道:“是不是龙门还尚未可知,小叔也太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吧?”
阿雾刚要叫她语气收敛一些,王孜便瞪着她道:“我琅琊王家千百年基业,可决不是你洛阳顾家那样低贱的小小家族能攀附得上的!”
阿雾闻言大惊失色,又刚要叫顾倾墨不要在意,顾倾墨便顺口而出:“琅琊王家是大,可你又算得上王家哪根葱?我洛阳顾家是大是小,你一个王家庶幼子又有何资格在顾家嫡女面前说三道四?”
“你!”王孜怒不可遏,“谁不知道你们顾家祖上是低贱商人?出了几个行伍里混出来的丘八,竟也敢妄称洛阳世家?脸皮也忒厚了点!顾家嫡女?怕是的确比不上我这个王家庶幼子身份来得响亮!”壹趣妏敩
阿雾刚又要向王孜致歉,好让他嘴下留德,免受惹恼顾倾墨后的恶言毒语之苦,王孜便已经不知深浅地回骂了顾倾墨。
顾倾墨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闻言便连珠炮弹一样骂道:“我洛阳顾家虽起于草莽,却也是战功赫赫的将军出身!家中不乏为国效力的文武国子,从前为商人又如何?大晋军费难道没有从我顾家取一星半点儿?”
她秀眉微蹙:“也不知究竟是谁保得你们一方国土安宁!还身份响亮?我阿娘可是大晋无上尊贵的桑泷长公主,岂是你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家庶女母亲能比得上的?”
阿雾登时大惊,要说王孜的母亲是庶出,那好歹也是琅琊颜家的庶女,可是同琅琊王家一样的百年大家族,他家出来的女儿竟被顾倾墨说成是小家庶女,着实有些狂妄了。
王孜还不待阿雾想好要先劝谁嘴下留德,便反唇相讥道:“你还有脸说你的父母?还有脸与我在这儿讨论你的家族?顾倾墨!你可真是好厚的脸皮。”
“不及你王容离厚颜无耻,两面三刀,人面蛇心,还手段高明。”顾倾墨根本不屑王孜如此的谩骂,毫不留情地回击。
“说我厚颜无耻?说我两面三刀?说我人面蛇心?”王孜冷笑道,“你这些词怕是该都用到你父兄身上去!他们世代深受浩荡皇恩,反过来却通敌叛国,逆上作乱!”
他怒骂道:“他的女儿却还在这里叫嚣,企图以那点贡献来洗清他们的罪孽,究竟是谁厚颜无耻?究竟是谁两面三刀?究竟是谁人面蛇心?”
他冷笑一声:“说到手段高明,我王容离也不及你顾倾墨长袖善舞,翻云覆雨,懂得揣测人心,心思狠辣!”
“啪!”
顾倾墨怒极,竟蓦地站起身,一个巴掌奉送给了咄咄逼人的王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显得盛气凌人。
她口中冷哼一声,沉声冷语道:“我阿爹是为大晋鞠躬尽瘁一生的无双国士、忠义之臣,他为家国儿女鞍前马后,任劳任怨;我阿兄是为大晋戎马一生,为了后方安定浴血沙场的大英雄。”
她冷眼瞧着王孜,目光中尽是不屑:“你不过一个王家年幼失怙的庶幼子,心里滋生的全是那些个肮脏玩意儿,有什么资格对我的父兄出言不逊?”
王孜脸上挨了狠狠一巴掌,生来没有被人掌掴过的他,此刻这种陌生的火辣辣的疼,生生传到了他的头骨里。
他侧着头狠狠蔑视顾倾墨,却被顾倾墨眼底前所未有的森冷惊得浑身一个激灵。
“挂着大晋神策军统帅的虚名,手下养着的也不过是一群只知白食俸禄,不知保家卫国的少爷兵,竟还有人敢说你一个吊命药罐子是什么王家百年难得一见的神童?”顾倾墨嘲讽道。
“不过也就是个一不能上战场杀敌,只会在朝堂上放暗箭,二不能心怀天下苍生,工于心计的小人而已,”顾倾墨冷声,“王家的神童难道就是如此?盛京从不乏聪明人,大晋也绝容不下轻狂小人!”
此刻王孜眼中的顾倾墨,不知为何仿佛高贵至极,那身上透出的傲气与生人勿进的寒意,真真有凤凌九天之姿。
昔年太皇太后执掌朝政、攻伐敌国、坐堂听政之时,应当也是这幅气度与体态。
顾倾墨望见他反应,愈加冷漠:“七尺男儿不说为国家效力,整日里只知勾心斗角,那狭隘的心怎能装下家国天下?全是那点子争权逐利的烂事!”
“呵,真是猪狗还不如!”顾倾墨呵斥道,“朝廷养着你们这帮蛀虫,还不如直接将那江山拱手送人,狗皇帝也还不如早日找根三尺白绫,学那深宫怨女吊死算了!”
“公子!”阿雾忙拉她衣袖,企图阻止她公然对今上出言不逊。
“王容离!”顾倾墨不为所动,这一声叫得还在发愣的王孜浑身一个激灵。
她道:“我顾倾墨是心思狠辣,是瞧不起你,故你千万记着!我的父母兄弟,我至亲至爱之人,绝不容许他人放肆半分!若叫我知道谁敢亵渎他们,我必十倍百倍奉还,教他什么叫作祸从口出!”
阿雾被她这一番话吓得着实不轻,心中郁郁。
三分为她至此算是彻底得罪了王孜,日后必然要两强相争,顾倾墨能不能讨得到好处他不用多想,只是他们如今的境况,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来的安全许多。
还有三分是为她今日这副冷然傲骨所震撼,剩下四分,却都是忧心她今日是动了真气,怕她伤身伤心。
而王孜被她突如其来的这番痛骂呵地狗血淋头,竟一时忘了反驳或者道歉,而是保持着仰视顾倾墨的姿势,一动不动。
顾倾墨骂完之后,见王孜许久仍是毫无反应,便冷声道:“怎么?王大人这是怒极,忘了一时该回敬我什么了吗?”
阿雾终于插到了空隙:“阿墨,别再说了!”
顾倾墨冷哼一声,对王孜道:“我顾倾墨此一生所做恶事,全然与我父母兄姐无一丝一毫的关系,况我现在可是住在你府上,是你们琅琊王家的人,日后就算遗臭万年,记入史册挨骂的那也是你王家。”
她长出了一口气,冷笑道:“而我洛阳顾家,则总有一天会洗雪所有冤屈,名垂青史!”
阿雾知道她此刻不吐不快,但仍旧是忍不住再一次制止她:“好了,别再说了。”
王孜仍旧是仰视顾倾墨的那副惊呆的表情,一言不发,眼神之中却是满含哀怨情深的情愫,望得使人看不下去一眼,怕要坠进那眼神之中溺毙。
可顾倾墨却是不怕,仍旧恶狠狠却又无比高傲地俯视着王孜,一语不发,待阿雾说完便甩袖离去,决绝又潇洒。
“王大人莫见怪,”阿雾无奈道,“我家公子今日上学费了心神,加上这几日本就心绪不宁,情绪不稳,若是出言不逊有得罪之处,还望王大人千万见谅,别与我们公子计较。”
王孜待顾倾墨走远了,才终于是回过神来:方才,她的神态像极了太皇太后。
王孜闻言,迷茫神色一扫而光,又变回了那副笑面虎的柔和模样,向阿雾摆摆手:“阿雾先生多虑了,容离虽不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但包容家中小辈时而胡说八道,还是不成问题的。”
阿雾点点头:“王大人好气量。”
王孜本还要再说些嘲讽顾倾墨的话,阿雾察觉到这势头,立刻便截住了他的话头:“不知王大人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王孜抬眼看阿雾,阿雾将王孜茶盏中的冷茶换了热茶,才抬头迎上王孜深究的目光。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女状元更新,嚣张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