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办事果然稳妥,很快就买好了地,一并将交割文书等给金灿灿送了过来。

  金灿灿虽知道他不是什么林老爷,却也不怠慢,让了座上了茶,除了给了买山的银票,还给了老林封红。

  “使不得,郑小姐,大人说了,这山是他买给你的,叫你留着银子,做生意周转。”

  啧啧,承包鱼塘算什么,严思齐甚至给我买了座山!

  金灿灿也不为难他,她能感觉出,大家都挺怕严思齐的,除了她。

  “那行,这银票我下次自己给他。这封红是我一点心意,辛苦您帮忙操持,还请务必收下。”

  老林不再推辞,千恩万谢的收下了。这郑小姐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并不像严大人说的那般孩子气嘛!

  金灿灿开心的吩咐大家:“阿吉和佳薇这几日就帮我去山上盯着施工,图纸我都画给工头了。小翠,你明日一早和我去大雍,去接秦奶奶。”

  此时,太守府内。

  “主人,那小子说要见您。”为首的无脸汇报到。

  “不见,熬着他,不要他死了。”严思齐冷冷的回答。

  林壮在旁边不解的问:“为何不见,你不就等着他招呢吗?”

  严思齐冷哼一声:“现在见我,无非是想谈条件。我越回应他,他越是以为自己有资格同我谈条件。”

  那些黑衣人,身上有与他严家死士一模一样的烙印——无脸的老虎,虎脸上刻着一个“严”字。这点,他那天在山洞就看见了。

  加之之前在悬崖上他们吹的暗号,也与无脸惯用的一模一样。

  严家的死士有三波,一部分归属于严父,在京城活动,一部分跟着长子严直常年在外行军打仗。

  严思齐离开大京时带了十人,因大茂偏远,匪患不衰,还常有外族滋扰,这两年他又挑选了几十人。

  所以,虽然有同样的烙印,可是他手底下的无脸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大京来的这一小批无脸。

  严家的死士,在大茂的均受自己调遣,那么这批人来自哪里?是父亲派来的,还是兄长派来的?

  他们为何要取郑婉儿性命,这队无脸与郑老爷郑仁保被杀是否有关联?

  还有一个一直被他视同寻常的事也开始变得扑朔迷离。

  当初皇后娘娘的那封亲笔密信。

  他又一次从暗匣取出,展开细细的读:

  【……我宫中婢女沐绮与一侍卫苟且,诞有一女。那侍卫当即被杖毙,我怜沐绮,便暗中将她母女二人送到大茂。

  本宫年岁渐长,每每回忆闺中趣事,总有沐绮伴在身侧。故修此书,还望严大人照拂她母女一二,无需特别,保其平安顺遂即可。

  此事不宜声张,有损后宫清誉……】

  严思齐当时查了人口簿子,那沐绮便是郑婉儿的母亲。

  他原本以为皇后娘娘远在大京深宫,不知道沐绮另嫁他人,而且已经去世多年。这封信只是皇后娘娘的一点不便声张的小私心,因此当时并未多想。

  所以后来郑婉儿种种“讲话本”一般的造谣,他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均未追究。

  也正是因为这封信,他知道郑银保并非郑婉儿亲生父亲,却顾及她的感受,并未说出实话。

  可是如今,他却对这封信产生了怀疑。

  这信来的时机太巧了,郑婉儿的“父亲”一失踪,皇后娘娘的信就到了,仿佛知道已经没人庇护郑婉儿一样。

  她为何要让自己护郑婉儿平安?一个深宅大院的富家小姐,能有什么不平安的?

  还是说,皇后娘娘知道郑婉儿一定会面临现如今的“不平安”?

  千头万绪理还乱,严思齐觉得自己被浓浓迷雾挡住了去路。

  可以肯定的是,这个黑衣人至少可以替他解答一半的疑问,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不能有任何闪失。

  除此之外,他心里其实还有一丝自己都觉得不到的逃避:一旦黑衣人亲口承认自己是严家的死士,那么郑婉儿知道后会作何想,她是否会信自己,是否会责怪自己?

  无脸接着汇报:“主人,郑小姐那边,明天要去大雍,说是去上次那个猎户家里,你看……”

  “安排几个人保护她”严思齐说着又补充道:“不用偷偷摸摸的,只说是我让的,她能理解。”

  果然,第二天一早,郑婉儿启程的时候,就见已经有一队无脸男等在了门口,她没说什么,点点头直接上了轿子。

  此刻,严思齐在去往大狱的路上。

  那个被捕的黑衣人已经哀号了一个晚上要见他。

  一进牢房,就见那黑衣人躺在地上,身子弯成了一张弓,嘴角还残留着血迹,细不可闻的呻吟着,仿佛命垂一线。

  严思齐走到跟前,早有人搬了椅子过来,他坐下,双手撑在膝盖上,半笑不笑的盯着地上的黑衣人看了一会儿,才悠悠的开口:“想清楚了?”

  黑衣人猛地睁开眼,看见是严思齐,用力地爬到他脚下:“二公子,二公子……我说,我都说!”

  他原本一心求死的,作为死士,早就做好了随时自尽的准备。

  可是,死亡来的太慢了,快斧劈心抵不过钝刀割肉,而且他与其他死士不同,他还有牵挂。严思齐一直不见他,这让他有了一种被放弃的恐惧。

  “谁派你来的,为何而来?”

  “是老爷,为,为了杀了郑婉儿”他一个字比一个字声音小,因为严思齐的表情像是随时会掐死他。

  “为何?”严思齐紧紧攥着拳头。

  “小的不知”说完怕是严思齐不信他,赶紧补充道:“二公子,小的真不知,第一次小的没有跟来!”

  “第一次,可是杀郑银保?”严思齐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大雪前的天空,低压密布。

  “还有郑婉儿”黑衣人痛苦的补充道:“第一次老爷是派老八带了两个人来的,将那郑银保和郑婉儿勒死了,回去交了差。结果后来老爷不知怎么听说是杀错了人,那住在主院的是郑银保的继女,所以就又派老大带着我们几个来……”

  严思齐的表情像是掺了冰渣,又冷又硬,眼底满是浓浓的自责。

  他父亲之所以知道郑婉儿没死,是因为他,他当时修书父亲,请教了一些郑银保案子的蹊跷之处。

  所以,是自己害了郑婉儿。

  “你当真不知道父亲为何要杀他们父女俩?”

  黑衣人痛苦的蜷缩着后背:“当真不知!您知道的,咱们无脸做事从不问原因。”

  “无脸都是无根无叶”严思齐面无表情的站起来“但我知道你不同,你去年到大韶办事时因露水姻缘,留了一个儿子,如今也满周岁了。你若熬过这一劫,我自会收你入麾下。熬不过,我也会安排人,保她们衣食无忧。”sxynkj.ċöm

  这是严思齐着人查来的,这也是他为什么笃定这人只要不死,就会松口的原因。

  人,一旦有了割舍不下的,就有了软肋。

  无脸如此,他亦然。

  不同的是,金灿灿是他的软肋,可也是他的盔甲。

  他因她而强大。

  金灿灿这边一路顺利,到了秦奶奶家时,秦大虎和秦奶奶都在。秦奶奶已经收拾好了随行在等她。

  “秦奶奶!”金灿灿甜甜的叫着,跑上去握住了秦奶奶的手,又朝秦大虎点头示意:“秦大当……哥。”

  “哎,好孩子,你那相公今日没同来呀?”秦奶奶笑着问。

  小翠在身后也问了秦奶奶安,转身招呼一群丫鬟小厮帮秦奶奶搬东西。

  秦大虎有些不舍,低声再次恳求秦奶奶:“奶奶,要么你就别去了,我保证以后常回来。”

  秦奶奶慈爱的笑着,垫脚摸了摸他粗糙的头顶:“傻虎呀,奶奶岁数大了,腿脚也不好了,一个人住哪天摔了,等你回来奶奶就冻成冰疙瘩喽!”

  “奶奶!”秦大虎嫌不吉利的制止她。

  “再说”秦奶奶接道:“奶奶每天一个人在这山下,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奶奶也孤单呀!多亏婉儿不嫌弃我这把老骨头,接我下山,让我还觉得有些指望!”

  “秦大哥,你放心吧,秦奶奶在我那肯定比自己在山下强!你想要看她随时来看!而且,秦奶奶是和我合伙做生意的,等我们赚了大钱,你就也不用天天上山打猎了!”金灿灿能理解他的心情,真心承诺道。

  没等秦大虎说话,秦奶奶就双掌拍了一下,高兴地附和:“不用打猎好,不用打猎好!”

  秦大虎无法,只好顺着奶奶点点头,转身又对着金灿灿单膝跪下:“郑小姐,那我奶奶往后就给你添麻烦了!秦大虎在此先现行谢过!”

  金灿灿赶忙扶起他,笑嗔道:“我不要你的谢,我和秦奶奶一见如故,有照顾也是我乐意的,况且,老人家身子骨还硬朗,倒是要劳烦她帮我忙了!”

  她说的这是实话,她从小缺乏家庭关爱,秦奶奶那日收留他们,给她热汤暖房,她心中感激,就觉得秦奶奶格外亲近。

  况且,雪玲珑本就是秦奶奶当初栽培扩大的,后续护肤品的前期开发也要借鉴秦奶奶的经验。

  秦奶奶之于她,既是亲切如家人,又是合作伙伴,她有什么理由不对秦奶奶好呢!

  秦大虎起身,又走进半步,低声问金灿灿:“郑小姐,呃,那,小薇她还好吧?”

  他两人的事,佳薇后来和她说了。

  秦大虎与佳薇小时原本是大雍城郊同一个村上的,因着秦奶奶祖上富贵,到了秦大虎爸爸这一辈,也算富足之家。

  佳薇自幼母亲早逝,父亲不仅对她不照顾,还酗酒成性,喝醉了对她非打即骂。多亏隔壁家比佳薇大三岁的女孩对她多有照拂,才没让她饿死冻死。

  16岁那年,佳薇他爹给她强行定了亲,定的就是这秦大虎。

  佳薇因自幼看多了父亲的冷漠与暴力,不愿意成亲生子,便在成亲前夕逃出了家门。

  她逃到大茂时,因姿色过人,被歹人盯上,趁其不备捂晕卖到潇湘院。

  秦大虎当年是真心喜欢佳薇,求了父母好久才答应定下的亲事。他虽心有不甘,但因年纪尚轻,也未曾寻到佳薇。

  后来,秦家家道中落,秦大虎占山为匪,因念念不忘佳薇,所以自然从未去过烟花之地。

  结果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得知佳薇竟委身于潇湘院,所以就替佳薇赎了身,打算与她成亲。

  也就是金灿灿被绑上山寨的时候的见到的情景了。

  “秦大虎倒也算用情至深,那你为何不嫁他?”金灿灿记得自己当时问过佳薇。

  佳薇只是摇摇头,表情隐晦的说了一句:“我这辈子也不想成亲的。”

  人家两人的私事,金灿灿不想干预,所以只好回一句:“佳薇姐姐也好,她以后就在我那铺子上做工了,秦大哥勿念。”

  秦大虎尴尬地搓了两下大手:“那就好,那就好。”

  很快一行人就已经收拾妥当,小翠过来低声禀告:“小姐,可以启程了。”

  秦奶奶站在小院前,看着秦大虎用铁链锁紧院门。

  她这些年来久居深山,虽是孤苦寡依,此刻却也生出了一种留恋。

  她掏出帕子拭着眼泪感怀:“哎,这以后就要死在山下咯!”

  金灿灿搀着她的手臂,轻轻晃动着安抚:“奶奶!”

  秦奶奶跟金灿灿坐在同一个轿子里,打开轿帘,看着身后挥着手身影越来越模糊的秦大虎,低声埋怨道:“臭小子,不好好做人,非要当什么土匪!”

  金灿灿惊讶的看着秦奶奶,原来老人家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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