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庭诀履行了承诺,解了我的禁闭,赐了我平日里进出宫通行用的腰牌,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当真带了我出宫去玩。
为了方便,我们换了身轻装出宫。
彼时陌上杨柳青青,两人一马,花海千色。
陆庭诀将我圈在他怀里,我稍稍一偏头,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听见里面如雷贯耳的心跳声。
呆滞间,原本绕在我腰上的一只手臂忽而抬了起来,动作轻柔地将我头上有些歪斜的莲蓬衣帽拢了拢。
“有风,仔细着别再加了凉。”他低哑的嗓音混合着微风钻进我的耳朵。
微凉的风刮过,他呼出的热气却袅袅绕于我耳畔,经久不散。
集市上行人如织,摊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马儿行至一处糕点铺前停下,陆庭诀翻身下马,又将我抱下马,牵过我的手往里屋去。
掌柜十分热情,原本正在低头拨算盘,见我们来,立即笑容可掬的站起身招呼。
“客官里面请,需要点什么?”
陆庭诀没答话,将我牵到陈列糕点的檀木架子前,蹲下身平视着我,说:“看看有没有想吃的,病中食欲欠佳,试试新鲜口味。”
我看着那些做工精致的糕点,好看是好看,却并没有食欲。
他弯腰抱起我,“上面还有。”
“这薄荷酥是方才新鲜出炉的,”掌柜在一旁介绍,随即拿起一块递给陆庭诀,“客官您尝尝。”
陆庭诀接过,喂到我嘴边,我张嘴咬了一口,浓郁的香甜味立刻溢满唇齿之间,算得上上品。
“喜欢吗?”他问。
我点点头,还好。
陆庭诀足足买了十盒,掌柜包好,毕恭毕敬交给他,嘴里喊着下次再来。
街道上人多,马儿不好走,陆庭诀提醒我坐稳,自己在前边牵着缰绳。
他身形高大挺拔,即便是那般素净的衣裳,也能穿出一股子让人无法忽视的贵气来。
行人纷纷侧目看他,他却昂首阔步向前。
前面似乎有人在表演杂艺,人群围成了个巨大的圈,掌声络绎不绝。
“想不想去看看?”陆庭诀回头看我。
我点点头。
人群中央统共六个人,三人在下,其余三人以塔形重叠在上方,最顶上为一人。
那人手持一把银剑,足尖点在身下俩人的肩膀上,只见他掏出一把红豆子朝天上撒出去,然后飞跃而起,身体迅速在空中翻滚几圈,刀剑与空气厮磨发出巨大的冷鸣声,一眨眼,那人已稳稳落到身下俩人的肩膀上。www.sxynkj.ċöm
众人一看,掉在地上的密密麻麻的红豆子全都被劈成了两半,于是连连叫好。
末了,大家都纷纷拿出钱币放到圈中地上的铜碗里,我也下意识摸摸衣裳兜里,却是空空如也。
陆庭诀似乎立刻福至心灵一般,从怀里掏出方才掌柜找零给他的银票递给我。
看了耍剑,接下来,我们又看了胸口碎大石,徒手下油锅,以及大变活人。
我顿时感觉自己的心情好了许多。
以前阿爹哥哥也总带我出宫,只是北洲王宫没有这般重重守卫,还要什么圣旨或者腰牌才能出入,我只消露个面,便能自由进出。
很快到了晌午,陆庭诀选了家生意兴隆的客栈,一楼雅座,二楼赌局,三楼包间,我们的落座于三楼。
陆庭诀叫了很多菜,都嘱咐小二告诉厨师做清淡一些。
“没什么胃口就吃些清淡的。”他没看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们的座位在靠近窗户栏杆的位置,稍稍探出头就可以眺望到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因为正值深春,是一片青翠盎然的墨绿。
“宫里没有这样的景色。”我说。
“喜欢?”
我摇摇头,收回视线,低下头扒饭。
不过是觉得稀罕罢了,在宫里关了两个月禁闭,别说出宫了,就连居住的宫殿的门都没迈出过一步,自然是见了什么都稀罕。
从前无拘无束惯了,忽然像只鸟儿一般被囚禁起来,那感觉真是暗无天日。
起先还好好的,吃着吃着,邻桌的一名男子看起来像是喝醉了,与同行的几个朋友高声争执了起来。
争着争着,一群人就动起了手。
我是背对着他们的,看不见他们的动作,也没心思去看,只听见他们喧嚣的吵闹声。
所以,当陆庭诀动作迅速地将筷子掷出去震开那块即将碰到我脑袋的尖锐的茶杯碎片时,我整个人都还是稀里糊涂的。
不幸的是,那碎片正好敲在一旁的柱子上,反弹到了喝醉酒正发脾气的壮汉脸上。
壮汉发出一声怪叫,摸一把脸,满手的血。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北洲覆败那日起,我一想到血流成河的场面,一闻到血腥味,就会反胃恶心。
就在我努力压制心中的呕吐感时,邻桌的壮汉抬脚就要往我这边来,陆庭诀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拉到他身侧,自己起身挡在了我面前。
“这他妈谁啊,竟然敢伤我们爷!?”壮汉身旁的保镖拔出腰间的佩刀,凶神恶煞的说道。
“你家爷先伤了我的人。”陆庭诀冷冷道。
我还以为他会直接跟对方大打出手,什么先不先后不后的,他竟然会讲道理?
“伤了就是伤了,怎么着,是她的命宝贵还是我家爷的脸宝贵?”
陆庭诀似是怒极反笑,“那你们想怎么样?”
保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佩刀:“江湖规矩,血债血还,那自然是割肉补偿了。”
说完,他几个箭步便冲到了陆庭诀面前,挥刀相向,身手倒是敏捷,只是几个招式下来都没能伤到陆庭诀一丝一毫。
见状,其他几个原本正在吵闹的人,也很团结的快速化解内部矛盾一致对外,二话不说加入战斗团队。
陆庭诀一个人打七个人,对方看起来也是会些功夫的,两方打得不分仲伯。
就在我不注意的空档,一名男子躲开陆庭诀的攻击,冲到我跟前挟持住我。
“住手,不然小爷我要了她的命。”男子用一把断刃对准我的脖子,朝陆庭决威胁道。
绕是我会功夫,那般情形之下也被吓傻了,只能一动不动盯着陆庭决。
陆庭诀沉吟的一瞬,一枚飞镖插进了他的手臂。
男子松开我,一把将我推倒在地,跑过去与其他人一起扶着壮汉慌不择途的从窗户跳上屋顶逃走了。
看热闹的人群也作鸟兽散,留下一地狼藉。
陆庭诀坐下,自顾自拔出飞镖,又撕下一圈衣裳边角缠住伤口。壹趣妏敩
那点小伤他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连表情都未变动分毫。
我想,如果那飞镖有毒的话,他还会如此淡定吗?
吃完饭,陆庭决又带着我在街市上逛了会儿,一路下来,他买了不少东西,全是吃食。
冰糖葫芦,蜜饯,马蹄糕,桃花酥,糖人儿,还有糖炒栗子……
这些东西,不是给小孩子吃的吗?
他一边付钱,一边动作娴熟的将东西套进一个纸袋里。
不知道是不是动作过大的缘故,我看见他伤口处有些渗血。
回到宫里时,已然暮色四垂。
绿瑶伺候我洗漱,我想了想,问她宫里可还有别的小孩子,她说,还有一位澄碧公主与一位晋和王。
“他们在哪里,我怎么没见过?”
“小公主您一直待在清欢殿未出去过,当然不曾见过了。”
“他们都是什么人?”
绿瑶一边将草膏抹在我头发上,一边说,“澄碧公主是先皇顾祯的女儿,名怀宁,年方六岁,晋和王是敬文帝最小的儿子,单名一个翊字,年方十三。可惜十岁那年因为一场高烧,导致智力受损,整日呆头呆脑的。”
“敬文帝的儿子?念安娘娘是敬文帝的女儿,那么,晋和王是我舅舅?”
“是的,小公主。”
“他们住在哪个宫里的?”
“澄碧公主与晋和王皆是同先帝生母礼贤太皇太后,也就是小公主您的太奶奶,住在慈宁殿里,改日得了空公主可以去探望探望。”绿瑶建议道。
“嗯。”
温热的液体浸泡着身体,舒适感蔓延,我闭上眼,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白日里陆庭诀护着我的场景。
对了,他的伤……
不过应当也死不了,再说了,死了更好。
我是在三月里见到的顾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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