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笑澄抵达花屿山别墅时，已经是晚上五点四十五分。
离规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她匆匆忙忙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换了件外套，便坐着节目组提供的电瓶车向山中湖畔的方向去了。
山中湖离别墅并不远，散步二十分钟能到，坐车只要七八分钟，鉴于这都是重要素材，摄像师自然开启了全程跟拍模式。
倪笑澄清楚地知道，这一场约会是否成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约会对象。
万一倒了血霉中了下签，虽然她也不介意全程尬演，但对方意下如何，她就不知道了。
彼时，倪笑澄心目中的“下签”，也在节目组的安排下来到了指定的地点。
十月的山中湖畔，气温比市区更低些，漫山遍野的乔木已逐渐晕染出金红色，澄明的水面倒映着夕照，空气里浮动着大波斯菊的香气，仅驻足于此便足以令人陶醉了。
卓砚青坐在面对湖畔的长椅上，视线所及是这样一副美景，而他的眼神却空洞洞的。
山中气候多变，那边火烧云才刚燃起来，转眼便敛去了所有的光，天空即刻便飘起了小雨。
丝丝缕缕的凉意黏在脸颊和手背，卓砚青却恍若未觉，直至一把雨伞挡在头顶，他才稍稍回过神来。
出现在视线里的，先是一双擎着伞的、白皙的手，再往上，一张表情微妙的俏脸映入眼帘。
“哇塞，怎么真的是你啊？”倪笑澄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又想起摄像机的存在，试图弥补自己的失态，“真有缘，哈哈哈。”
“真抱歉。”他嘲讽地掀起眉毛，“又是我。”
曾经有人说过，倪笑澄最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她本人也深以为然。
下签就下签吧，反正她最近已经算是撞了大运了，这点小事，不值得介怀。
“嗯，我想来想去，只能是蛋糕的错了。”为了怕对方以为自己故意倒贴，倪笑澄只能一本正经地开始甩锅，“你怎么会选中我的浮云卷啊？”
“……”
他总不能告诉她，是因为自己的处境和浮云卷其貌不扬的卖相有了共鸣吧。
说来也奇怪，跟倪笑澄没说几句话，原本不饥不渴的卓砚青，这会儿却有了饥肠辘辘的感觉。
他也不想多废话，兀自便下了决定：“去吃饭吧。”
反正也都是节目组安排好的流程，他也不想为难她，更没有刻意讨好的意思，照着走完便是了。
“好啊，吃什么？”倪笑澄也乐得顺水推舟。
卓砚青没回答，兀自迈着一双长腿向停车的方向走去，倪笑澄一路小跑紧跟在一旁，他刚想出言挖苦，却见她伸长了胳膊，将伞罩在他的头顶。
细雨轻敲着伞面，碰出细碎的闷响。
他硬生生地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脸色也大抵不怎么好看，而她却维持着撑伞的动作，一脸坦然地回望，目光澄明。
“稍微辣点的能吃吗？”他的语气仍然硬邦邦的，隔过淅沥的雨声，抵达耳畔时却多了几分柔和。
她立刻笑起来：“能啊，我不挑食。”
他又看了她几秒，才伸手将那把伞接了过来，而后便若无其事地转身前行，却不着痕迹地放慢了脚步。
倪笑澄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不起眼的小伤口早就落了痂，如果把上药事件也算上的话，这大概是他第二次对自己释放善意。
她突然有些好奇，若卓砚青彻底关闭战斗模式，又摆脱了层层丧气，他本来的面貌究竟是怎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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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卓砚青、邱羽纶、萧然三人当中选一人蹭饭，那么倪笑澄大概还是会选择卓砚青。
毕竟这位大少顶着船王之子的头衔，入口的每颗饭粒都应该沾上金箔，若是请人吃饭，珍馐佳肴必然不在话下，从某种意义来说，她应该是抽中了上上签才对。
驱车途中，满汉全席已经在她的脑海里跑了几个来回，所以，当她美滋滋地跟在卓砚青的身后踏进这家私房小馆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这家小馆不过数十平米，除吧台位置外只有四五个小桌，或许是因为要录节目，今晚并没有其他客人，店内乍看上去空荡荡的，却被食物的香气给填满了。
倪笑澄立刻被这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给收买了。
“五叔。”卓砚青扬起声音唤了句。
只见吧台后方门帘一打，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的光头男子侧身钻了出来：“哟，来啦。”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与老板打了招呼，随即便安静地架起了摄影机和收音设备。
卓砚青与倪笑澄在其中一张桌上坐定了，老板便前前后后地忙碌起来，桌上先后摆上了一些酒水小菜。
“你认识老板吗？”趁老板在后厨备菜，倪笑澄有些好奇地问。sxynkj.ċöm
“嗯。”卓砚青一边说着，一边环顾着店内陈设，“我念中学时，他曾经教过我画画。”
倪笑澄看着他，忽然便有些走神了。
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餐厅暖黄的灯光下，美好的往事仿佛卸下了他的防备与伪装，而卓砚青其人，也似乎在不断剥落的釉质中逐渐现出了全貌。
“你会画画？”她捕捉到了感兴趣的信息。
他抿了口茶，点了点头，“准确来说，是设计。”
“那不是很好吗。”好不容易有了话题，倪笑澄觉得有些兴奋，她不由得追问，“然后呢，你没有坚持下去吗？”
“我大学时念了两个学位。”卓砚青撑着下巴，眼神飘到很远的地方，“一个是管理学，另一个就是珠宝设计。”
“哦！”倪笑澄非常捧场地扬起了声音，“一口吃下两个学位，看不出来，你居然是个学霸耶。”
“……”这无心的明褒暗贬，卓砚青也懒得呛她。m.sxynkj.ċöm
看不出来就对了，设计学得出类拔萃，第一学位却磕磕绊绊，毕设答辩低空飞过，差点没拿到学位证书。
“我猜，比起经营管理，你一定更喜欢设计。”她为自己的推理而洋洋得意，“所以你才开了一家珠宝店，是不是？”
闻言，卓砚青愣了愣。
毕业之后，阮小芸给了他一笔启动资金，要求他效仿父亲那般，开始构建自己的事业版图。
他知道，在家族的阴翳之下，他的未来只可能于商海中沉浮，那至少让自己离喜欢的东西更近一些。
所以，他开了这家店，以此为名，每周飞往世界各地去拜访手工匠人，选购心仪的珠宝，这便是他最大的乐趣。
什么宣传营销，他都毫无头绪，也的确疏于经营，阮小芸看不下去，忍不住插手干预，才不至于月月赤字，勉强维持运转。
曾经有不少人问他，开这么一家店又对业绩毫不上心，是不是为了泡妞，毕竟女人向来对珠宝无法抗拒，他也从来懒得解释。
而她竟一眼看穿了他的初衷。
卓砚青还没来得及感动，只听倪笑澄又没心没肺地追加了一句：“如果你有经营才能，那家店也不至于快倒闭了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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