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长安城,永安坊,康家酒肆。
“啊——杀人了!”
酒博士的尖叫声惊了左邻右舍,也惊醒了站在酒肆正中央的康和。
康和不顾自己为何会站在酒肆正中,连忙上前询问,“怎么回事?”
他才举步,就见酒博士连滚带爬退到门口。周围食客能跑的早已跑了,来不及跑的都贴墙站立,皆是避瘟神似的躲他。壹趣妏敩
康和顺着他们目光,低头看向自己身上。满手满身都是鲜血,整个前襟都浸透了,中衣也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视线有些模糊,用手背一抹,脸上也溅了血。
再回头,身后倒着个十来岁的孩子,扑倒在地,手里还拿着一支短木剑。
康和认得,那是他给儿子削的木剑。忽然间,刚才酒博士的尖叫再次回到耳边。
杀人?!
“谁?是谁干的?”康和疯了一样冲着酒博士吼道。
酒博士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摇头,颤抖的手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我?”康和难以置信地抬手指着自己,竟见那酒博士战战兢兢地点了头。
他杀了自己儿子?
康和一股怒火自心底直冲脑门,正待要怒斥这酒博士糊涂,只听外面有人道:“你们两个去武侯铺通知武侯,你们俩去长安县廨请县令来。”
酒肆与武侯铺在一条街,说话间武侯就到。www.sxynkj.ċöm
康和急忙上前一把拎起酒博士衣襟,怒喝道:“快说,是谁杀了我儿?”
“你,你!”酒博士吓得哭出来,“你杀了自己爷娘妻子,求,求你放过我吧。”
“不可能!”康和烫着了似的放开手,慌忙出了酒肆,直奔后院正堂。
屋中杯盘狼藉,血流成河,他阿爷阿娘扑到在食案上,早已没了气息。娘子倒在里间,身下一大滩血,两眼圆睁不肯闭上。
一霎时,康和觉得天都塌了,他呆呆站在里间,不知如何是好。
过堂风起,他忽觉一阵眩晕袭来。视线模糊成一片,踉跄间偶然瞥见梳妆台上那方铜镜。镜中映出他身影,拿着一把刀,一刀接着一刀刺在自家娘子身上。
“不!不可能,不是我,不是我!”
康和疯了一般大叫起来,冲出屋子直奔前院酒肆。脚才迈进屋中,就被赶来的武侯团团围住。
“我没杀人,我没杀人!”康和一面大叫,一面拼命挥舞双手,抓起一切能抓到的东西砸向四周。
所有武侯都被他打倒,康和冲出酒肆大门,凭借着本能沿着主街一路狂奔,最终消失在街口。
长安县令陆游原赶来时,人已不见了,只剩下凶案现场和一众目击者。
他听完武侯回报后,一面令人封贴现场,登记证人,一面吩咐差役道:“去不良人卫所告诉沈放,永安坊出了人命案,三大一小,让他速速缉拿犯人康和归案。”
第1章
季生欢难得回长安,也难得三鼓就起来吃早食。
因此,眼下她正心里庆幸自己今日勤快,赶上了眼前这场好戏。
当时季生欢正与侍女在早食摊吃胡饼,听见对面屋里“哗啦”一声巨响,紧接着一个大胡子破窗跳到街上,只穿着贴身中衣。
大胡子待要跑,不知从哪儿窜出四个不良人,手里拿着麻绳,将他团团围住。麻绳凭空一抛,结成了个“井”字,四个不良人换了位置,翻腾纵跃,麻绳绞缠,将大胡子反剪了双手捆成一团。
“好身法。”季生欢叫了声好,声还没落,又见一人从破窗中飞出,脊背着地,摔了个结实。
看打扮也是个不良人,他疼得呲牙咧嘴,翻身起来,与其余四个不良人合在一处,便要撤离。
屋中冲出七八个彪形大汉,手持利刃,将这五人连带那个大胡子围住。
为首的人身高七尺,膀大腰圆似堵墙,站在人堆里如鹤立鸡群。这样的人,不必他说话,只往眼前一站,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
又有二三十人从屋后赶来,原本不良人就是以少对多,眼下更是处境艰难。五个不良人手持木棍,将大胡子挡在身后,哆哆嗦嗦地用木棍对着利刃。
见双方对峙,不良人明显落在下风,季生欢坐不住了,三口两口吃完胡饼,就要起身上前。
侍女手快,一把拉住,问道:“娘子做什么?”
“帮忙啊。”季生欢挣脱侍女的手,出了早食摊。
才到街边,尚未走到近前,就听见斜对面传来呼噜呼噜吃馎饦的声音。
街面上正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时,这吃面喝汤的声音如巨石入水,掀起波澜,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连性命只在眼前的五个不良人也不例外。
男子站在卖早食的摊前,端着碗吃得正香,手里拎着根一臂长的木棍,身上半新不旧的黑袍,脚上一双磨得发白的布靴。
他像是没察觉自己已然成了整条街注目的焦点,连汤带面吃了个干净后,碗交在摊主手里,又从怀中摸出几枚铜钱递上,将棍搭在肩上,转身抬眼,星目中两道锐利目光令人一凛。
“是沈放。”
“真的是沈放!”
季生欢听见拿着刀的人窃窃私语,再看那男子,他迈步缓行,朝着那团人群走去。
不等他走近,那些人如老鼠见了猫一般,“哗啦”一下散成两列,齐齐垂手贴着路边站好,一声不吭,好似两排翁仲,硬是将这普普通通的街道站成了庄严肃穆的神道。
沈放看也不看,径直走到那几个不良人前站住,恰恰与所有人都保持两臂开外的距离。
他对其中一个道:“孟冬郎,我才见你被人扔出来了?”
那人一听,忙叉手道:“冬郎丢沈头儿脸了。”
“谁动的手?”沈放一面说,一面转头看向七尺高的彪形大汉。
不等孟冬郎开口,那大汉先上前叉手陪笑道:“沈头儿怎的有空一大早来宣义坊?”
人甫一靠近,沈放立刻就皱起了眉头,显然是不悦。
凑上来的彪形大汉见了,慌忙退回原位,仍与他隔着两臂远。
沈放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开口道:“面熟。”
彪形大汉弯着腰,满脸堆下笑容,答道:“小的吴实,去年元日,跟着大义帮当家人韩小侯爷,去卫所给沈头儿拜年,见过沈头儿一面。”
“既不是新来的,应该懂规矩。”
“这……”吴实犹豫了一下,“此人也在大义帮里,入帮喝过歃血酒,就是一母同胞亲兄弟,这么让沈头儿带走了,小的没法跟小侯爷和帮中其他兄弟交代。”
“此人名康和,手上有长安县四条人命,都是他至亲。人留下可以,命须带走。”
吴实面露难色,半晌才道:“沈头儿可否容小的跟他说句话?”
沈放抬了抬下巴,让孟冬郞带着人让开路。
吴实靠近康和,跟他耳语几句,不时朝周围看一眼。
片刻后,吴实回到沈放面前,叉手道:“沈头儿公务繁忙,小的不敢耽误,改日再登门拜访,告辞。”说完,朝手底下的人一挥手,自己率先往屋里走。
一时间,街面恢复了清晨该有的宁静,你死我活的血拼化为无形。
季生欢看得呆住,目光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向坊门口行去。
晨曦中,刺眼的光亮在她眼前闪过。
季生欢忙大喊道:“他割绳子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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