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跟祁麟说完“生日快乐”,郑吴骁没有再去尝试找她。
这种事情,如果没有回应,继续下去,就十分像是一种纠缠和骚扰。
而死缠烂打,不是郑吴骁的风格。
就好像各自举起一杯酒,碰了杯,我仰头喝光,你喝不喝,喝多少,我是一点都不会勉强的。
你开心就好。
就快中秋节了。
骚动的春天过去了,澎湃的夏天过去了,人类青少年的发情期也应该过去了,郑吴骁自嘲地想着。
没什么,没事,啥事没有,能有什么事呢?
只是不太想说话罢了。www.sxynkj.ċöm
他开始一套接一套地做题,各种真题模拟题练习题,自习课即便没有老师,也丝毫没有和同学吹牛打屁的欲望,看书,做题,做题,看书,不是书山有路勤为径吗,爷爷我来了。
实在是学到心烦的时候,就去操场跑几圈。或者看一会儿杂志,《电脑爱好者》什么的。
最近比较感兴趣的新闻,是“72小时网络生存测试”,这是一个挺大型的活动,在北京、上海、广州三地招募志愿者。主办方提供一个房间,房间里有床、拨号网络、手纸、1500元现金,1500元电子货币,看谁能挺过72小时。报名者有5000人,层层筛选剩下12人,随机分成三组,安排到北上广的宾馆里。
9月3日中午,12人走进各自房间,房间里有摄像头,整个测试过程由北京卫视、上海东方电视台等全程直播。
来自北京、在广州接受测试的志愿者“雨声”因为无法搞到食物,忍饥挨饿了25个小时后退出测试。其他11个人基本上是依赖同一家连锁餐厅送外卖活下来。72小时测试结束后,体验者的感受是:目前靠网络不能生存。
看到这里,郑吴骁居然感觉有点饿,然后就想起祁麟做的蛋炒饭了,超级香超级好吃。
于是出门去吃了一碗蛋炒饭。
剧院的导演建议陈冬冬,可以找一下电影《雷雨》看一看,算是观摩学习。
陈冬冬就去了英雄影碟屋,跟赵英雄说:“有没有《雷雨》?1984年的片子。”
“我找找看。忽然变文化人了?”
“不习惯?”
“有点儿。”
“导演让看的。”
“导演?”
“剧院在招演员,演《雷雨》的,我去试了试,让我演周冲。”
“哇,看不出来啊,什么时候演?我去看看。”
“确定了时间跟你说。”
赵英雄找了半天,居然还真有,在角落里,有些灰尘,赵英雄用抹布擦了擦,递给陈冬冬,“送你得了。”
“不用,看看就还你。”陈冬冬自己去柜台拿起记录本,写上日期,片名,自己的名字。
赵英雄看了一眼记录本,“你的字还是那么丑……为什么你写陈字这个包耳旁永远缩成一团?”
“个性,懂不懂。”陈冬冬说。
这时候,余道宁和唐棠从影碟屋门口走过,唐棠还是腿脚不便,但是已经好很多了,有点瘸,得慢慢走。
影碟屋门口的马路牙子上,有一个老头正在卖爆米花,用的那种老式爆米花机,手摇的,上面有个压力计,隔一阵子就砰地一声巨响,爆出一大堆热气腾腾的爆米花。
余道宁看见陈冬冬和赵英雄,就跟老头买了一块钱爆米花,和唐棠一起走进影碟屋,四人一起吃爆米花。
余道宁边吃爆米花,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忽然有种正在观影的错觉。
从影碟屋看出去,隔街对面有一家废品回收站,门脸极小,但是进去挺大,老板是个中年妇女,主要回收塑料饮料瓶子,纸箱,书籍报纸杂志之类的,每年的毕业季是老板最为开心的时节,高考结束的学生抱着泄愤一般的心情,将折磨了他们三年的卷子之类的捆了拎到废品站,也不太讨价还价,只求老板快快给收了,让卷子从他们眼前消失,再也不想看见这些东西了。只不过这个时节废品站的竞争也十分激烈。
余道宁看见,一个衣着较为富贵的女人指使一个小工,将一拖车的纸箱搬到废品站,老板笑脸相迎,称了重量,给了钱,寒暄了几句,富贵女人走了。
之后,老板坐在店门口开始拆开纸箱清点,脸色越来越不好,然后开始骂骂咧咧。
“刚刚那个女人,是李婶老公领导的老婆。”赵英雄边吃爆米花边跟大家解释,李婶就是这个废品站的老板了。
“这个女人,常常搞一大堆废纸箱过来卖钱,故意把夹在中间的纸箱打湿,好增加重量。有时候还会塞点石头在里面。李婶不敢说什么,只能按重量给钱,怕把人家得罪了。”
“这也太坏了吧!”余道宁愤愤地说。
赵英雄耸耸肩,“没办法啊。我这个店的房东儿子,经常来我这里租碟不还,要是租电影不还,也就罢了,关键是老是扣着连续剧里面的某些集数不还,我去碟贩子那里进货,问人家要一个电视剧的某一集两集,人家也不卖给我啊。”
“他为什么会扣着一集两集不还你啊?”余道宁说。
赵英雄本来想跟她说“因为里面有亲嘴上床的情节”,看两个小姑娘在,就改口说:“因为里面有点少儿不宜的东西。”
“哦哦哦!”余道宁说。
“那你还是可以催他还啊,房东又不是领导。”陈冬冬说。
“怕涨房租嘛。”赵英雄说。
余道宁没说话,这个瞬间,觉得生活还是挺不容易的。
赵英雄又指了指隔街对面一家卖锅碗瓢盆的铺子,铺子里坐着一个半秃头的男人。“老田,儿子赌钱,输了十几万,棺材本都拿去给儿子还债了。”
又指了指两个站在路边说话的妇女,“左边那个,喜欢去省城买衣服,嫌弃市里服装店衣服不上档次;右边那个,没什么钱,但是喜欢打大麻将,输赢上千。”
又指了指一个刚买菜回来的大爷,“他儿子媳妇最近正在闹离婚。”
余道宁与唐棠面面相觑,“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赵英雄笑了笑,“你们要跟我似的,一天在这儿待十几个小时,也能知道很多。”
陈冬冬想起之前母子俩在大街上被羞辱的事情,想来这种事情,赵英雄见得多了。
这时候,街上走过一对父子,男的四十来岁,小孩六七岁,小孩背着一个新崭崭的书包,连蹦带跳地走着,他爸一脸慈爱地用目光追随着他,一路小跑跟在小孩屁股后面,嘴里念着“慢点儿慢点儿,别摔跤了!”或者“书包重不重?爸爸给你背?!”
赵英雄的脸上升起了异样的表情,但是余道宁吃着爆米花,完全没有注意到,随口问道:“这两人有什么八卦?”
“不认识。”赵英雄说。
只有陈冬冬注意到了赵英雄微妙的表情,赵英雄一直盯着父子俩,直到父子俩走进少年宫,之后小孩的爸爸走出来了,再一路走远。
看起来就是一对平平无奇的父子,当爹的送儿子去少年宫学什么才艺之类的,场面挺温馨,一切都很正常,除了当爹的看起来稍微有点老。
当时当地,一般人都是二十来岁结婚生子,三十来岁大概就有个六七岁的孩子,这个当爹的看起来四十多了。
陈冬冬看着男人在拐角处最后的背影,觉得这人的背影、走路的姿势,都有些眼熟似的。
一个电光火石间,想起赵英雄曾经提及,爸妈离婚之后,他爸再婚,有个六七岁的儿子。
结合赵英雄的表情,陈冬冬觉得,自己的猜想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一个被抛弃被无视的儿子,从小在父母的争吵打斗中长大,长到十一二岁后和妈妈相依为命,之后妈妈也远走他乡,再之后过着开个小店讨生活的日子,做手术也无人问津,没有受过多少教育……这样的一个儿子,现在亲眼看着亲生父亲将另一个儿子,从小就送进少年宫学才艺,一副要悉心栽培期盼儿子光宗耀祖的样子,不知道是何种心情。
赵英雄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去找了一点瓜子,让吃完了爆米花的大家,继续嗑瓜子。
上完晚自习,郑吴骁叫上祁斟一起去超市,吴静让他们去拎一箱八宝粥一箱牛奶回家去,看书饿了随时有的吃。
走到超市的时候,看见吴静正在打电话,一脸笑哈哈的,两人倒是没在意,只是去拿吴静提前准备好的八宝粥牛奶。
只听见吴静说了一句:“……真的太谢谢你啦!等你下次回来,我一定好好招待你!阿姨做菜不好吃,请你下馆子!哎呀,你弟也在这儿,要不要让他听电话……”
听到最后这句,郑吴骁差点没吓一跟头,祁麟???老妈为什么在和祁麟通电话???这是什么情况???我错过了什么剧情???
祁斟一脸狐疑地去接起电话,和祁麟家长里短了几句,挂了电话。
“妈?什么情况?”郑吴骁说。
“什么什么情况?祁麟给我打电话啊。”
“打电话过来……找祁斟的?她怎么知道祁斟正好在这儿?”
“打电话过来找我的。你是不是跟祁斟说了家里生意这个那个的,祁斟就跟祁麟说了,祁麟就专程过来找我,她找了一辆货车,把仓库里那些积压的床单被罩褥子之类的,拉到画壁镇去卖了,刚跟我电话,说销了一半了,还给我报了报数,哎,祁麟这个孩子真的太有心了!”转过头对祁斟说:“谢谢你们姐弟俩!”
祁斟完全不知道这个情况,很突然,条件反射般:“阿姨,不……不客气……”
郑吴骁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觉得心里暖暖的,之前各种纠结拧巴的情绪,好像都一扫而空了,觉得脑子里,又简单,又纯粹,蓝天白云有太阳,吹着小风,草地青青,空气里有青草香。
他没有自信满满地觉得祁麟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因为他,也许只是因为祁斟住在这里的人情往来,但是……祁麟一定是在意他的。
不知道怎么的,郑吴骁又想起祁麟做的蛋炒饭了,要是我去参加那个72小时网络生存测试,我一定要让祁麟给我炒上几斤蛋炒饭,然后偷偷带进去,那过三天就不成问题了,有摄像头?我躲在厕所里吃,厕所里肯定不会安摄像头的。进去的时候想来是要搜身的?不然大家都会偷偷带食物的,那可怎么办……
一通无聊的胡思乱想。sxynkj.ċöm
但是心情又特别的好。
郑吴骁和祁斟一人拎着八宝粥,一人拎着牛奶,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时候,郑吴骁看一切都很顺眼,不管是路灯还是路人,什么都好看。
郑吴骁想,找个时间,我要去画壁镇看看祁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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