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吴骁又抖落抖落信封,信封里没有其他东西,只有这一张信纸而已,而这张信纸上就只有这么7个字:我喜欢你两年了。

  郑吴骁回忆了一下,今天下午放学的时候,他收拾书包离开教室,他确定当时书包里没有信,之后他去操场打了半小时篮球,当时书包扔在操场旁边的台阶上,打完篮球他就背着书包回家了,回家后余道宁让他去吃汉堡,吃完汉堡回屋,就是现在了。

  肯定是操场打篮球的时候,有人塞进书包里的。

  估计是恶作剧,郑吴骁心想。

  前两年,诅咒连锁信在中学小学风靡了一阵,就是那种写着诅咒言语的信,让收件人必须抄写若干份,转寄他人,如果转寄了,诅咒便转移了,如果不转寄,诅咒就会降临。

  郑吴骁没有参与过这种无聊的游戏,但是他觉得,今天这封“情书”也许是类似的东西,可能最近又冒出了什么新游戏吧。

  这么想着,他就把信扔在书桌上,然后上晚自习去了。

  从省城回家的第二天,余道宁如常去上学。

  省城之行无疑是开心又长见识的,但是关于美术生的事情,余道宁还是没有非常明确的想法。

  虽然钟函和徐俊都对她说了一些鼓励的话,但是余道宁知道,对别人的画装腔作势评价几句,和自己画出像样的画,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远。

  感受力是一回事,表现力是另外一回事。

  知易行难。

  说来奇怪,在考虑美术生事宜之前,她一直都是没心没肺地过日子,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几乎不会把什么事情翻来覆去地琢磨,这阵子简直……心思都有好几斤那么重了。

  大概是因为……之前都是随大流,作为庞大分母的一员,不管怎么稀里糊涂,感觉上都有可以兜底的东西,但是如果选择美术生这条路,等于就是离开大队人马,另辟蹊径了。

  摔倒在乌央乌央的人堆里,多少有人拉着扯着,摔不了太疼,也许也摔不了太难看,但是摔倒在空旷的水泥地上,可能就是另一番滋味了。

  今天的语文课,老师讲起今年的高考作文题《假如记忆可以移植》,“随着人体器官移植获得越来越多的成功,科学家又对记忆移植进行了研究,据报载,国外有些科学家在小动物身上移植记忆已获得成功。他们的研究表明:进入大脑的信息经过编码贮存在一种化学物质里,转移这种化学物质,记忆便也随之转移。

  当然人的记忆移植要比动物复杂的多,也许永远不会成功,但也有科学家相信,将来是能够做到的。假如人的记忆可以移植的话,将引发你想些什么呢?”

  在高考历史上,这应该是第一次出现如此有创意的题目。

  大家讨论了几分钟,老师就开始点名让一些同学来说说想法,点了几位,都站起来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反正在余道宁听起来就是一堆叽里呱啦的东西。她有些心不在焉。

  “余道宁,你也来说一说吧。”老师点了余道宁的名字。

  余道宁站了起来,“说……什么呢?”

  “说说,如果记忆可以移植,你想移植什么人的记忆?”

  “贝多芬。”

  “为什么呢?”

  “因为他很会画画,移植了他的记忆,我也就很会画画了。”

  教室沉默了一会儿,爆发出一阵笑声。

  同桌拽了拽余道宁的衣服,“姑奶奶,贝多芬是音乐家。”

  “那……那个什么芬……”余道宁低头问同桌。

  “你想说达芬奇?”

  “对对……”余道宁抬头继续对老师说:“达芬奇,画鸡蛋那个,我想移植他的记忆……”

  老师说:“同学们,在写作文的时候,一定要用记得特别准确的信息,不确定的信息,宁愿不要用,比方说你想引用一句名人名言的时候,实在记不清谁说的,也想不起来出处,那就不要提,这种不会扣分,但是像余道宁这种,明显的错误,肯定会扣分的……余道宁,坐下吧。”

  余道宁坐下,得,反面教材了。

  下午放学,和唐棠、陈悦一起在街上随便逛逛。陈悦说:“给你们俩推荐一本书,《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可好看了。”

  “讲什么的?”唐棠说。

  “讲网恋的。”陈悦说。说完这句话,陈悦和唐棠一起看向了余道宁。

  余道宁:“!!!干什么看着我?我没有网恋!”

  三人调笑了几句,陈悦提议去网吧上会儿网,“我也张罗个网恋对象去!”

  三人就进了网吧,各自找电脑坐下,余道宁登录oicq,岳畴这会儿在线,余道宁就跟他聊了聊去省城的事情。

  “你现在想好了吗?”岳畴说。

  “没有,还是没有想好。”余道宁说。

  “要不,你可以扔硬币试试?”

  “扔硬币?”

  “嗯,你身上有硬币吗?”

  余道宁把衣服兜,裤子兜,书包都翻了一遍,嘿,今天还真是一枚硬币都没有。

  “等等,我问朋友借一下。”

  “嗯。”

  余道宁拍拍唐棠,“有硬币吗?借我一个?”

  唐棠从书包里掏出一块钱硬币递给她。

  “好了,有硬币了。”余道宁对岳畴说。

  “好,这样,正面是不考美院,反面是考美院,如何?”

  “可以……不过……这么大的事情,就靠扔硬币吗?是不是太儿戏了?”

  “你试试再说,很准的。”

  “……好吧。”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余道宁把硬币往上一抛,然后双手合掌接住,打开,硬币是正面。

  余道宁敲下两个字:“正面。”

  又敲下:“对了,这个到底是一次为准,还是三局两胜啊?”

  又敲下:“我再扔一次试试?”

  岳畴回复:“你其实已经有答案了啊,对不对?”

  “扔硬币的时候,如果扔出一个结果,还想再扔,这难道不是说明,你潜意识里想要的,本来就是另一个结果?”

  余道宁愣了一下,感觉岳畴说的……似乎确实是这么个理。

  “抛硬币的精髓不在于你抛出了正面还是反面,在于抛出结果后,你是什么心情。”岳畴说。

  结束聊天走出网吧之后,余道宁感觉……多少有点热血沸腾。

  跟岳畴聊了之后,她好像感觉到了内心真实的想法。

  回家跟爸妈说决定考美院。比起她第一次提出这个想法时,爸妈的劈头盖脸一顿骂,这次,爸妈倒是冷静了许多,他们决定给钟函去个电话,再聊一聊。

  三人围着电话,电话开着免提,大家的表情都很严肃,余道宁不由得想起之前请笔仙的场面,当时她和唐棠、陈悦三人,也是这样屏气凝神地围着笔,现在是一家三口屏气凝神地围着电话,而且都很有占卜的氛围。

  钟函接起电话,余妈妈跟她寒暄了一番,然后也说了余道宁决定考美院,现在一家三口开着免提在跟她通电话,想听听她的想法建议。

  钟函哈哈笑起来,“压力好大!”

  “我觉得宁宁挺有天分的。”钟函说,然后聊了几句一起看画展的经历。

  余爸余妈对视了一眼,余爸爸说:“其实,宁宁想学什么,想干什么,只要不是违法犯罪行为,家里基本上都由她去,只是这孩子三分钟热情惯了,怕她回头吃不下那个苦,半途而废,两头落空。小钟,不如你跟她说说,这个学画画,具体有什么难的苦的,先给她做做这方面的心理建设。”

  余道宁明白她爸的意思,就是:有什么冷水,快快泼来,让这个脑子发热的人冷静冷静。

  钟函说:“如果决定考美院,基本上就没有假期了。从现在开始,除了上课,基本上大部分时间都会用来画画。我是联考之前半年开始集训的,我记得是7月开始集训的,也就是你高二结束的那个暑假,可能你最多能有一个星期的休息,就得去集训,每周一到周五上课,早上八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到五点半,晚上六点半到九点半,周六休息,周日晚上接着上课,每周一次考试。这种生活会持续到12月联考。而且在临近联考的时候,晚上大概得画到两三点。

  联考成绩出来之后,你得参加你想要去的美院的校考,之后才是和大家一起高考,高考也得考到一定的分数,不然你就算联考校考都过了,也没用的。”

  听了这些话,余爸余妈一起看向了余道宁。

  余道宁咬了咬嘴唇。

  钟函接着说:“还有,考美院的复读生,很多是非常厉害的,你除了要和应届生竞争,还要和这些复读生竞争。”sxynkj.ċöm

  “不过,如果你真心喜欢画画,那这个过程,你会觉得辛苦,也快乐。现实的好处呢,当然也不用我多说,就是高考分数要求相对低,算是提供了一个……用不高的分数考进好学校的可能性。”

  “总之,考美院不是考大学的捷径,它只是另外一条路罢了,具体还是要看自己,要权衡。”

  一家三口与钟函聊完之后,余爸爸对余道宁说:“你也不用现在就下决定,再想想。”

  余道宁点点头。

  第二天早上,余道宁去上学之前,对爸妈说:“想好了,考美院。”

  z市只有一家针对艺考的画室,所以也谈不上什么比较,好在离家不算远。钟函说,这家画室打打基础没问题,回头集训的时候,还是得去省城的画室,要住校的。

  余爸余妈带着余道宁过去,和画室那边沟通了一番,交了学费,下周开始,余道宁周一到周五下午放学就得去画室上晚课。余爸余妈又去学校和老师沟通,之后,余道宁就不上学校的晚自习了。

  画室让余道宁准备一些画材,余道宁就打算去专门卖画材的地方统一采购。那个地方有点远,公交车也不是很方便,加上得买石膏像什么的,挺重,余道宁跟祁斟提了一句,祁斟又跟郑吴骁提了一句,郑吴骁说:“我们三个一起去呗,我开我爸的三轮车,拉东西回来也方便。”

  于是三人就一起去了,买好画材,放在车上,往回开,三人说说笑笑,心情愉快。

  路过河边,祁斟远远看见,三五个人围着一个人,被围着的人蹲在地上,车开近了,祁斟才看清楚,被围着的人,竟然是孙小南。

  “你停一下。”祁斟对郑吴骁说。

  郑吴骁停了车,祁斟跳下车,往孙小南的方向走去。

  “你们在干什么?”祁斟对那几个人说。

  其中一个花衬衫男子打量了一下祁斟,“你谁?”

  这几个人看起来大概也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从发型到穿着打扮,从表情到说话方式,都非常努力地往《古惑仔》靠拢,感觉像是把《古惑仔》观摩学习了百八十遍的十级学者。

  “我是他朋友。”祁斟看向孙小南。

  “朋友好啊。”花衬衫男子踹了一下蹲在地上的孙小南,“你不是没钱吗?问你朋友借点儿啊。”

  孙小南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声不吭。

  书包在地上躺着,书包里的东西被抖落一地。

  “跟你说话呢!我说,没钱……就跟,你,朋,友,借,啊!”花衬衫男子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每说一个字,就把地上的东西狠狠地往河里踹一个。

  孙小南越缩越小,抖得更厉害了。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孙小南猛然往后倒去,整个人发出呼吸不畅的声音,捂住胸口,脸色发青,他想说什么,但是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几个社会青年看见这个情况,吓坏了,往后退了几步,拔腿就跑。

  “药!他说药!”余道宁这时候已经跑过来了,她看懂了孙小南的嘴型。

  “药?什么药?哪里有药?!”祁斟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头皮整个发麻,他使劲扒拉着地上散落的东西,没有看见哪个是药或者像是药。

  “不会是被踢河里了吧?!”余道宁恐慌地说。

  他们现在所在位置是河的沿岸,往下是河滩,再往下是河,刚才那个花衬衫男子就是把东西往那边踹的。

  郑吴骁几步跳到河滩上,河滩上全是鹅卵石,还有一簇一簇的杂草,河水流得挺急,真不知道那人把药踹哪里了,要是踹河里,那就真是找不到了。

  药,药,药……郑吴骁脑海中只有这个字在反复翻滚。

  忽然,他看见草丛中有一瓶东西,看起来像是药,他捡了起来,几步爬上河岸,祁斟飞快接过,递给孙小南。

  孙小南颤抖接过药,哆嗦着往嘴里喷药,手一抖,药瓶掉了,祁斟赶紧捡起来,模仿他刚才喷药的样子,给他嘴里喷了几下。

  孙小南好像呼吸顺畅了一点,他吐出两个字:“医院。”

  祁斟和郑吴骁把他扶上三轮车,郑吴骁开车,祁斟扶着孙小南坐在后面,和一堆画材挤在一起,快速往医院赶去,余道宁把散落一地的东西收拾进孙小南的书包,之后背着书包跑去医院。

  等余道宁跑到医院的时候,孙小南已经躺在病床上,输着液,祁斟和郑吴骁坐在旁边,说是已经给家属打电话了。余道宁把孙小南的书包放好,也坐下了。

  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个老太太,看见孙小南就哭着扑到病床上,嘴里“小南小南”地叨叨着。

  “医生说他现在没事了。”祁斟对老太太说。

  老太太呜呜咽咽地对着祁斟郑吴骁余道宁千恩万谢。

  祁斟看了一眼孙小南,他这会儿脸色好些了。严重哮喘,还有心脏病,哎,真是太可怜了。

  “我现在给你妈打电话,让你妈过来。”老太太对孙小南说。

  “别让她过来。”孙小南说。

  “她怎么说也是你妈啊。”老太太说。

  “我不想看见她。”孙小南扭过头去。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

  不知道是药物的关系还是什么,几分钟后,孙小南睡了过去。

  老太太轻声问祁斟:“你知道哪里有电话吗?”

  祁斟也不知道,就出去问了一下护士,护士说医院门口有公用电话,祁斟就回来转达了一下,又想着老年人跑上跑下不太方便,就说:“我帮您去打电话吧。”

  老太太点点头,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小本,上面记着各种电话号码,指着其中一个号码,“你拨这个号码,说找万霞,告诉她,她儿子在医院,让她来。”

  祁斟接过这个小本,心中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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