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安贤太后皇太后沈茶白,遵先皇旨意殉葬,葬身于圆山。圣德塔被烧,地下陵墓被炸,且不说孟奕的尸身,连皇太后的尸身也没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建这座墓的人早已逃得不知去向,工部的几位大人站在废墟上望洋兴叹了一番,愁的几夜没睡好觉。

  孟佑被抬回皇宫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一直没有上朝,龙涎宫的宫人、太医院的太医被杖毙了十几个。

  太医和宫人不过丢了一条命,孟佑失去的可是半条腿。

  朝廷上下因此紧张了许久,待孟佑熬过最痛苦的十几天后,萧百威才战战兢兢地禀报:“陛下,江府遭到袭击,,让江中影逃了。”

  “废物!”龙榻旁的小架子上放着刚熬好的汤药,孟佑早腻了那股味道,不顾烫手拿起来砸到萧百威的身上,高温灼伤着衣服底下的肌肤,萧百威忍着剧痛,跪道:“请陛下降罪。”

  孟佑稍稍一动,腿部的伤口又开始流脓水,把纱布染成了红黄交替的颜色。他也渐渐意识到,因为身体的缘故,最近脾气过于暴躁。

  妃嫔们来问安,他说:“假惺惺的,一个比一个能装,赶紧滚。”大臣们请示如何重修陵墓,他骂回去:“你们是不是巴不得朕也赶紧死?”

  徐闻没抓到在圆山捣乱的贼人,他一怒之下把徐闻打了个屁股开花。他才不信徐闻的狗屁鬼话,要不是那帮蓝家军野蛮难驯,一般人对付不了,早就想把他换了。

  慢慢的,他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也意识到不能破罐子破摔。即便是皇帝,也不能任意发泄自己的脾气了。好不容易拿捏住了这些臣子,不能让他们对自己都存下怨恨。

  孟佑垂眸瞧着萧百威,缓和了声音,道:“起来吧,那帮贼人身手了得,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救走母后,绝非江湖杂碎。朕信不过徐闻,让你去查他们,你才疏忽了江府,不怪你。”

  “谢陛下不罪之恩。”萧百威躬身道:“陛下所料不错,末将按照您的意思查了去往北国的几个关卡,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果然是北国人。”

  “人虽然不多,但各个都是好手,训练整齐有素,不远千里来到我南国闹事。”孟佑眯起眼睛,断定道:“有这个能力的,只有皇室。”

  萧百威觉得太过滑稽,奇道:“陛下的意思是……太后跟北国皇室中人有交情?这也太可怕了。”

  “朕早就疑心过,户籍制是北国前几年创立的,母后如何那么清楚?她当年离宫到回宫的那段日子行踪不明,号称一直被江中影追杀。”孟佑邪气一笑:“追杀她的锦衣卫是朕派去的,母后早就逃之夭夭了。朕能确定,那段日子她一定去了北国。”

  “北国会不会借机对我国发难?”萧百威有些担忧。

  “当然不会,他们图母后的几分姿色罢了,有哪个男人会为了一个女人真正冲冠一怒?除非北国本来就有出兵的打算,以此为借口。”孟佑眼底闪过一丝阴沉。

  萧百威默默想道:这些年陛下一直醉心于清除各种势力,搞得朝廷人人自危,文臣不敢直言进谏,武将自觉削兵保命,蓝锦将军战死后,朝廷一个像样的将军都拿不出来了。若是战事来了,南国如何抵挡?

  正当他发愁的时候,孟佑突然笑了起来:“北国虽然有攻打我国的实力,但是北国绝不敢出兵。你想想,北国有一个窝囊皇帝,还有一个是总揽大权的摄政王,谁敢主动提出兵?洛璟九要是把兵权交到洛璟尘手里,他还剩下什么?洛璟九绝不会同意出兵。”

  “陛下圣明啊!”萧百威豁然开朗,对孟佑佩服地五体投地:“自古皇权面前无兄弟,等不到出兵,他们就内斗起来了。”

  “母后这个人啊,不管自己有多大的怨恨,都不会拿她挚爱的天下苍生开玩笑。她不但不会为了报仇挑起战争,还会拼命阻止战争。”孟佑的眼里带着凉薄,沉声道:“北国不足为虑,集中精力捉拿江中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陛下!”

  萧百威领命而去,门外的小太监才敢进来收拾地上摔碎的药碗。孟佑斜斜地扫了他一眼,道:“朕怎么没见过你?”

  那小太监躬着身,细声细气地道:“回陛下,奴才叫小盆儿,是胡总管从储秀宫调过来的。”

  龙涎宫的奴才快死没了,小胡子只好从别的宫里挑了一些过来。

  孟佑坐在床榻上,没好气地冲他吼道:“朕要出恭!”

  小盆子点头哈腰地忙过去伺候。

  南国阴云密布,北国却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一家三口泛舟湖上采莲蓬,老果还是负责划船。

  沈茶白和洛璟尘卯足了劲儿讨好儿子,花言巧语、极尽溺爱下,终于哄得念卿甜甜地喊了一声“娘”,又羞涩地喊了一声“爹”。

  老果在旁边和气地笑着:“少爷,还可以再喊声‘父皇’和‘母妃’。”

  洛璟尘对沈茶白道:“陛下已经答应了,日子让咱们自己挑,挑好了他好写到册封摄政王妃的圣旨上……礼部拟来了几个日子,太早了容易准备不周,太晚了……唔,本王又有些心急,下月十八怎么样?”

  “册封沈茶白为摄政王妃……”沈茶白笑得一脸灿烂,道:“我沈茶白是何等威名,这道圣旨一旦昭告天下,南国非得炸了。”

  “炸了正好。”洛璟尘搂着她的肩。

  沈茶白接过念卿递来的一束荷花,亲亲他的小脸:“谢谢儿子。”

  她继续道:“孟佑要是知道我有了英明神武的摄政王做靠山,与我夫妻情深,会引起戒备。眼下他在明处我在暗处,正好。江中影怎样了?”

  “逃出江府后,不知所踪。他那样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等着看好戏就行。”

  沈茶白道:“我曾经以为江中影是独揽朝纲的权臣,以为孟佑是年少无助的小皇帝。后来我才渐渐发现,孟佑才是真正的猎人,江中影只是陪他演戏的走狗。但我还是有一点想不通,孟佑不可能派锦衣卫杀蓝锦。”

  “只有一种解释,江中影表面归顺了孟佑,还是有自己的算盘。杀蓝锦的锦衣卫是他偷偷派去的,他不希望蓝锦去战场,一心想亡了南国江山。”洛璟尘侧目道:“那场大战前,江中影写密信给我,告诉我他暗中阻拦了粮草,还劝我不要小瞧蓝锦。”

  “这样就解释地通了,两人表面狼狈为奸,原来各怀鬼胎。锦衣卫跟了江中影多年,所以这些年孟佑一直重用羽林卫,对锦衣卫反而没那么信任了。”沈茶白望向捋了捋鬓发,道:“孟佑虽然登基时只有十三岁,但天资卓绝,做事狠辣,心智比年长的人还要成熟。”

  念卿剥了一颗莲子放在嘴里嚼了,做苦脸状开始吐舌头。洛璟尘乐得前仰后翻,没耽误跟沈茶白聊天:“你对孟佑评价这样高?”

  “嗯。”

  “我却不然。”洛璟尘懒懒道:“孟佑成也聪明,败也聪明。你爹那样朴实的老臣坐在百官之首的位置上,即便什么建树也没有,也会像一个定海神针一样,安稳朝臣的心。但是孟佑太过小心谨慎,换言之就是心胸狭窄,他容不下任何势力的壮大,稍微有点苗头就要掐死在萌芽之中。”

  沈茶白非常认可地点点头:“言之有理,任何策略矫枉过正,过犹不及。他不能容忍权臣名将,只有庸碌无能、绝对没有威胁的人才能活下去。他再聪明也只是小聪明,没有君王的胸怀和格局,一旦有外敌入侵,无文臣敢出对策,无将军能战沙场,江山岌岌可危。”

  “我们要的,就是让他们自己瓦解。”洛璟尘眉目一扬,扯回正题:“所以孩儿他娘,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天下未定,何以为家?待山河一统,四海升平,我们理直气壮地办一场豪华奢侈的婚礼,好不好?”壹趣妏敩

  “格局这么大啊。”

  沈茶白柔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们一家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你去军营已是十分劳累,难得有休息的时间,先不要为婚事劳心劳力了。”

  念卿看着他俩腻歪,没人管自己,站到船中央开始跺脚,觉得不过瘾,又开始蹦蹦跳跳,把船踩得东倒西歪。

  “危险!”沈茶白吓得不行。

  “哈哈哈!”念卿最近恃宠而骄,越发放肆地大跳起来,船头的老果一个没站稳栽到了水里。洛璟尘一把将念卿倒着提起来,头挨近水面,威胁道:“小子,知错了吗?”

  “洛璟尘!”

  重华宫里。

  “陛下,如今摄政王干涉朝政,在朝堂上颇有威望和人心,如今您又把军政大权全部交到了摄政王手上,说一句权势滔天实不为过。”刑部侍郎马会苦口婆心地劝着。

  洛璟九一直正襟危坐,拿着一本《未央百年史》沉迷地看着,抽空抬了个头,沉声道:“哦,朕有出兵南国的打算,所以把兵权给七皇兄了。”

  马会为陛下突然热爱读书感到欣慰,更为他朝政上的决定感到心焦:“陛下,万万不可啊!摄政王拿了军权,到时征战南国立下赫赫军功,谁也制约不了他了!”

  “七皇兄擅长领兵作战,朕才把军权给他的。怎么,难道你怀疑七皇兄想篡位?”洛璟九好像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陛下!”马会急得快要跺脚了,恳切道:“就算摄政王如今对陛下忠心耿耿,还顾念着兄弟情谊。可是权力会让人蒙蔽了双眼、忘记了初心,再过上几年,摄政王一旦有了反心,陛下该怎么办?”

  “那正好让七哥当皇帝,朕乐得清闲”

  马会被噎得够呛,但他要做忠心耿耿的臣子,即便陛下不喜欢听,他也要继续说:“陛下在看史书,那您看看,有哪个退位的皇帝得善终的?”

  洛璟九两眼望着天,卖萌似的转了一圈。

  博闻强记的马会提醒道:“陛下,第一百零三页,裕章皇帝的典故。”

  洛璟九却把书阖上,往桌子上一摔,没好气道:“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马会跪下身子,道:“请陛下斩草除根,防患于未然啊!”

  “斩草除根,哼,你的意思是让朕杀了七哥?”洛璟尘愤怒地起身,顺手拿过那本《未央百年史》砸到马会头上。

  书籍掉落,书页在马会的眼前散开,他不记得这本书里有插画,拿眼偷偷瞄去,竟是一副美人像,题目是“北都十大美人第七名——慕甜儿”。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我是人间狗尾巴花更新,各怀鬼胎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