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舒走下飞机,落寞地拖着行李箱往外走。笑了一路,现在总算不用再装了。
外面已经是深夜,旅客们都有朋友亲人来接机,她却要独自达成机组车回家去。
杨舒本打算打电话告诉孟淮北自己回来的消息,可他正跟李云霓在一起。杨舒想了无数种误会的可能,到最后却无法说服自己。
同机组的空姐们都有人来接,杨舒吹着晚风,朝空荡荡的机组车走去,一边走一边觉得疲惫至极。飞国际线果然累许多,长途飞行还要调时差,尤其是她忽然要调动脑细胞说英语,总觉得精神紧张。
一道鸣笛声划破寂静的夜晚,杨舒拖着飞行箱往马路边上靠了靠,汽车靠近,却没有驶过去,而是继续鸣笛,杨舒这才回过头来,心想这人一定是脑袋里漂拖鞋了,这么宽的马路他还开不过去?
孟淮北握着方向盘,侧头看着杨舒。他有些紧张,不知道杨舒肯不肯听他解释。
杨舒看到这辆熟悉的车和车窗内熟悉的脸庞,一股闷气犹然而起,她扭头踩着高跟鞋就往前走。孟淮北推开车门几步追上去:“杨舒,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
杨舒寒着脸:“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上次你隐瞒你和她没有分手的事情,让我成了第三者,现在你又想隐瞒什么?你们旧情复燃?没关系,我不在乎,你回去她身边吧!”
孟淮北抓住她:“云霓的妈妈去世了!”
杨舒本来还在挣扎,听到这里整个人都安静下来,孟淮北长叹:“她妈妈不知道我们分手的事情,想见我最后一面……
我不能不去,杨舒,我跟你承认,这几天我都陪着云霓,可我们真的只是朋友,没有任何关系!”
杨舒抿嘴并不说话,难怪人家都不喜欢这种感情有前科的男人,碰到这种事,但凡有点良心、有点责任感的男人都会挺身而出的,而作为现任的她,也只能默认。你总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强迫他冷漠无情吧?sxynkj.ċöm
理智上情有可原,情感上却无法接受。
孟淮北见她不出声,心里更加没底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你不要误会,好么?”
杨舒看着孟淮北,想起这几天自己如此煎熬,总觉得就这么放过他实在不划算。
她瘪着嘴,伸出手指头戳孟淮北:“你是不是觉得你跟情圣似的,新欢旧爱都围着你转,你是不是特享受这种两头跑、都搞定的状态?”
孟淮北急得直搔头:“根本没有的事!”
杨舒冷哼:“你骗鬼去吧!”
她边说边往机组车走,孟淮北去拦她,她皱着眉头叫:“你干嘛啊,耍流氓啊你,我没时间跟你磨蹭,再晚机组车就要走了!”
孟淮北拉着她不放:“我送你,这么晚了,你家附近肯定又没旅店了!”
杨舒一脸的执拗:“不用了,谢谢!”
孟淮北头一回见到杨舒闹脾气,急得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杨舒挣开他上了机组车,司机师傅看了看外面,已经没什么人了,就咣得关了车门,咣当咣当地往前行驶。
孟淮北没辙,开着车跟在后面,行驶在杨舒座位的外面,杨舒偶尔从窗户向外看,看到夜色中显得忧伤落寞的流线型车体,看得到握着方向盘的两只手,却看不到脸,看不到他的表情。
机组车猛地震动了一下,发出一阵难听的声响,停在马路中间。杨舒稳住身体:“师傅,咱们这是走山路呢?”
师傅无奈地回答:“这老爷车好像出毛病了!前几天我就跟公司汇报过,一直没处理,这下好了,把咱们都撂路上了。”
杨舒有些着急:“那怎么办?能修好吗?”
师傅摇头:“今晚肯定是不行了,要不你打辆车……外面那人是你男朋友吧,别闹别扭了,让他送你回家吧!”
杨舒走下车,孟淮北立刻跑过来,一脸无辜地望着她,跟受了委屈忐忑不安的小孩子似的:“车出毛病了?我送你回家吧!”
杨舒四下里看看,路边就有一家旅馆,她拖着行李箱朝旅馆走去。孟淮北有些失望,紧紧跟在她身后,嘴里嘟囔着:“到底要怎样你才肯相信我?”
杨舒询问前台:“有空房吗?”
前台看看跟在她身后的孟淮北:“几个人?”
两个人同时回答:“1个”“2个”
杨舒瞪了孟淮北一眼,孟淮北忙解释:“我是说要两间房!”
前台查查电脑:“不好意思,只剩下一间房了……你们……要一间房可以吗?”
杨舒坚决反对:“不行,是我先来的,这间房应该属于我!”
前台看向孟淮北,孟淮北心想杨舒有了住的地方也省的他操心,他点头:“好吧,我找别的地方吧!”
杨舒拿起房间钥匙,头也不回地走上楼。孟淮北望着她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他能感觉到杨舒已经不那么生气了,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要冰冷着脸不理他。
他走回马路对过的车里,将座位调整成舒适的角度,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点燃一支烟,含在嘴里,眼神落在观后镜上悬挂的小挂饰上,那是杨舒送给他的,很傻的两只小猫咪,在车灯昏暗的光线,温暖如两只小绒球……
杨舒掀开房间的窗帘,远远瞧着孟淮北,角度狭窄,杨舒从两三寸宽的缝隙里望进去,窄窄如电影的取景,孟淮北整个人靠在椅子上,只能看见他的侧脸。
他一定坐在那里很久了,嘴里含的那支烟积了很长的一截烟灰,也没有掉落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直起身来,只是掐熄了烟头,重新拿了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一束小小的火苗,照着他的脸,幽蓝地一晃,又被他吹熄了,一串烟圈从他的口鼻吐出来,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那两只傻傻的小猫如同静默的雕塑,微笑着,却静止着。仿佛要将最快乐的瞬间保留下来,却显得更落寞。
孟淮北伸出手,用食指触摸那两只小猫,动作很轻,仿佛那是两只真正的小猫,指尖顺着轮廓摸索着,小心翼翼。过了一会儿,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来,自顾自微笑。随后眉梢又挂上一丝忧郁,仿佛忧心忡忡。
杨舒一直觉得孟淮北笑或凝神的时候很好看,眼睛微眯,唇线抿起,弧度柔和。她放下窗帘,心里的温柔一漾一漾的。www.sxynkj.ċöm
老实说,她也觉得自己没有生闷气的必要,可她就是觉得跟孟淮北一起没有安全感,仿佛他总会做一些伤害她的事情,他和李云霓毕竟那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说没感情就没有了呢?
如果不是她插了一杠子,或许他们现在已经和好如初,步入结婚礼堂了。
冬晓说得对,不管她是否自愿,当初是否知道真相,她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第三者,在在他们感情出问题的节骨眼上半路杀出,直接导致了他们爱情的灭亡。
她明白,就算他们分开了,对彼此来说也还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杨舒不喜欢孟淮北的心里装着另外一个女人,不喜欢他时刻都有可能转身回到李云霓身边,无论是出于爱情还是别的什么理由!
杨舒知道自己在钻牛角尖,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而有些原则是其他人,尤其是最亲密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触犯的。当初杨舒有个朋友,就是讨厌男朋友抽烟喝酒,无论多么爱,硬是分手了。
杨舒一直觉得她太武断,没有人毫无缺点,相比花心不务正业而言,抽烟喝酒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可对于那个朋友来说,抽烟喝酒就是比其他任何事情都无法忍受,只要不改,就算自己很难过,也不会给这份爱情另外一条出路。
两个人相处,总要去呵护对方心里的软肋,杨舒过去不懂,现在她明白了,她需要安全感,她不喜欢他拖泥带水,她不希望李云霓成为他们生活中的定时炸弹。
如果再来一次,杨舒绝不会那么傻,不问清楚孟淮北是否分手就傻傻地付出感情,更不会在知道一切后,依然留在孟淮北身边。即便撕心裂肺,她也绝不留下。
韩凌说这是一种心理,老在担心那些前科问题随时会跳出来干扰他们的生活,更担心将来某个人,也会让他像现在这样,毫不犹豫地丢弃自己。
杨舒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必须好好梳理自己的感觉,她烦闷,她闹心,她的思绪就像被猫挠乱了的毛线球……
孟淮北含着烟,烟灰落在裤子上,他伸手轻轻将烟灰弹去,侧头看了看旅馆二楼的一排窗户,不知道杨舒住在哪一扇窗户的里面,他解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按灭烟头,伸手去搓额头和眼睛,手指的皮肤微微粗糙,刮着脸上的纹理,微微的疼痛让他思绪纷乱。
或许这件事真的是他考虑不周?他陪在李云霓身边没有错,可他忘了考虑杨舒的感受?当断不断?藕断丝连?旧情复燃?
这就是杨舒对他的论断,即便知道他现在没有说谎,也担心将来某一些这些猜测成为事实。
他给杨舒发信息:“对不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好吗?如果特别必要,我也不会瞒着你,好吗?”
杨舒没回,孟淮北又发:“我和云霓真的没有什么了,你要怎样才能相信?”
杨舒总算回话:“六年,说没什么就没什么了?”
孟淮北感叹:“感情这种事只能随缘!”
杨舒总算说心里话:“你让我害怕,六年的感情你说放下就放下,我没有这个信心比李云霓做的更好,我们会在一起多久?”
孟淮北总算明白杨舒的症结在哪里了,他解释:“我们的感情早就出了问题,分开是迟早的事情……”
杨舒固执:“可你毕竟是在没有结束的时候,和我在一起。你老实告诉我,假如没有我,你会和李云霓分手吗?”
孟淮北没想过这个问题,假如没有杨舒,或许他会选择跟李云霓继续走下去,可那能走多久?他不知道!
杨舒见他许久不回话,心里没底,生怕下一秒看到的信息写着“不会”两个字。她觉得心慌,便匆忙关了机。因为害怕,于是逃避。
孟淮北慎重地回答杨舒:“假如没有你,没有任何人,我也会李云霓分手,只是早晚的问题,杨舒,对于那份感情,即使它结束了,我也依然怀念,因为我当时是真的爱过。
“我知道这样说,你肯定会更加没有安全感,可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任何一段感情对我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我跟你在一起是十分认真的,不会因为李云霓或者其他人而有一点变化,至于未来,我现在无法承诺什么,可我会诚恳、努力、真心地和你在一起,共同去把握未来的一切,杨舒,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我真的很爱你!”
短信发送后,他又侧头去看二楼的窗户,手机忽然响了,他以为是杨舒,激动莫名地接起来,里面却传来杨业明焦急的声音:“小孟啊?杨舒妈妈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我给杨舒打电话,她还关机……”
孟淮北忙说:“叔叔,你别着急,我这就马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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