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中秋,李稷宣布停了宫宴,然后带着苌离,于中秋当日一早就去了兴庆宫,并且吩咐了众人无事不得来打扰。
往年中秋虽有宫宴,可帝后二人一齐露个脸后,就双双离开了。不过此前都会带上太子,可今年却只有帝后两人。如此安排自是大有深意的,众人更明白的是,昭献皇后怕是大限将至了。
因有帝后不得打扰的吩咐,所以宫中发生的一件大事,帝后二人是于次日回宫后才知晓的。
太子李弘于昨日将小他三岁的七皇子,一脚踹翻在地。因在倒地之时,额头撞在台阶之上,七皇子当场昏迷,所幸并无大碍,昨日日落前人就已经醒了。
不等李稷大发雷霆,苌离已然怒极。“这么大的事,为何不立刻来报?!”
在场众人,除李稷外已然跪倒一片。
李稷见状,轻飘飘一句:“兄弟之间拌个嘴,乃至动手也不奇怪,人没事就好。你管教孩子,我就不插手了。”说完直接走人。
鉴于李弘近来的表现,苌离根本无心查证此事起因为何。直接让桑梓去传话,当日在场宫人全部杖毙。一,因为他们不能劝阻太子出格行为;二,他们未尽看护七皇子之责。sxynkj.ċöm
而李弘本人在延英殿前跪够两个时辰后,直接依礼迁居东宫,从此不再居于宫中。对于七皇子苌离亲去探望,以示安慰。贵妃等人,因未能及时来报而罚俸三月。
自幼养在帝后膝下的太子突然迁居东宫,这样的事情在朝臣眼中是何等的震动,更何况还是昭献皇后亲自下令,如此安排实在令人费解。sxynkj.ċöm
“您这是何必呢?”桑梓于无人处问道。
“何必?你可知一旦东宫被废,多少人会被牵涉其中?旁的不说,几位太傅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苌离道。
“唉,太子殿下进来行为失矩,的确是……”
“但愿我这番敲打他之后,他能有所收敛吧。”说这话的时候,苌离自己都没有底气。
自李弘迁居东宫之后,似乎是有所收敛,至少无故殴打身边人的事情是没有的。
可惜,此时的一件事让苌离意识到,李弘的善终是没了。
秋日里天干物燥,即便时刻小心,有时也难免有走水之事发生。
有日夜里延英殿偏殿走水,所幸宫人发现及时未能酿成大祸。可终究是圣人的寝宫起火,且那火光在夜色之中格外醒目,众人到底是捏了把汗。
所以即便夜色已深,凡是有资格请旨入宫之人都纷纷请旨入宫探望帝后,生母仍在宫中的亲王入宫可以不必请旨,所以皇长子等人更是第一时间入宫探望。
然而朝野上下皆有所表示之时,身为太子李弘居然没有任何表示,在一众皇子第一时间来问及帝后安好,他居然姗姗来迟,更重要的是他言语之间均是敷衍的关切。
那一刻,苌离从李稷眼中看到了寒光。她明白,今日之后这父子情分算是到头了。
虽然大火没有烧到帝后素日所居那间寝殿,但到底延英殿是需要修缮。苌离借此机会提出去兴庆宫住下,此举完全是她的私心,因为最后的时光,她只想与李稷在一起。
这样的心思,李稷何尝不明白,所以他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桑梓本以为苌离最后的时光就会平静度过,然而她终究还是想错了。
某日,苌离命桑梓去准备当年她杀死崔家娘子的毒药。
“夫人,您这是?!”桑梓惊愕万分。
“你何必明知故问呢?能有几日还需要我如此大费周章?”苌离笑容惨淡。
“太子殿下他……”
“那日走水你也看见了。你觉得他还能有善终吗?”
桑梓长叹一声道:“正因为如此,此事何必您如此费心呢?”
“那你可知,一旦东宫被废,多少无辜之人会被牵连?旁的不说,几位太傅,他们哪个跑得了?弘儿如今成了这个样子,不是他们没教好的原因,可太子被废,他们就是难辞其咎。朝中所谓的太子党,他们有多少是随我一路刀尖上舔血过来的,我真要看着他们家破人亡吗?”
确认四下无人后,桑梓小心翼翼地问道:“恕奴婢多嘴,圣人不是不明就理之人,其他人至多就是贬谪,日后定有复起的机会。有可能家破人亡的,怕是方大人吧?他多次被圣人贬谪,哪次也不是因为他真正出了什么大过失。若是方大人不在其中,您是否还会……”
良久,苌离答非所问。“若他不曾遇到我,他本可以官运亨通的。至于弘儿,给他最后的体面,是我害他失了生母的补偿……”
当桑梓把东西送至苌离面前时,已是冬日里了,李弘前几日正好感染了风寒。于是苌离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前去东宫探望。
因为苌离一直以来都是位严母,所以随着李弘年纪渐长,他愈发不敢亲近苌离,自受伤后更是不敢亲近。
眼下见到苌离亲来探望,更是诚惶诚恐,接过苌离亲手送上的汤药,更是受宠若惊。
看着他将那碗汤药饮尽,苌离终是没忍住眼中的泪水。
“母亲,您怎么哭了?”李弘关切地问道。
“无事。就是想起你儿时还时常跟我撒娇,如今你很少与我亲近了。”
“那待儿病好了,就经常去探望母亲。”
这是真情实感也好,虚情假意也罢,此时都已经不重要了。
“好。你好好养病,母亲先回去了。”苌离扶着桑梓的手起身离去。
“孩子,愿你来生不复帝王家。”身后殿门缓缓关上的同时,苌离自言自语道。
自东宫回来的当夜,苌离就病倒了。
屏退众人之后,李稷直接了当地问:“你有必要如此吗?即便身为养母,你也从未亏待过他半分。”
苌离神色黯然。“若不是因为我,他根本就不必经历着这一切。”
“罢了。”李稷将她揽入怀中。“我知道你如何想的,既然你想保老六最后的体面,那我给他就是。”
“多谢十郎。”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如今,我只希望你能多陪我些时日。”
“好。”泪水再度从眼中滑落。
同治十九年末,原本迎接新年的喜悦气氛因为太子李弘的病逝戛然而止。
人们唏嘘之余也在庆幸,这位太子爷幸好是死在了昭献皇后前面。
李稷因为痛失爱子,宣布辍朝的同时,下诏追封太子李弘为孝敬皇帝。从来只有子追封其父为帝者,而今父追封子为帝者乃亘古未有之事,故而李弘的丧仪可谓是极尽哀荣,有些丧制待遇已是帝王规格。
此时灵堂之上,只有帝后二人。御前之人更是得了吩咐,灵堂之外十步以内更是不得有人,违者格杀勿论。
“事到如今,我也好直接问你了。你觉得谁做储君最为合适?”李稷道。
“我以为十郎心中早有有了人选。”苌离道。
“我想看看,绾绾与我是否仍旧心有灵犀。”说着李稷拿起面前两副笔墨的其中之一,送至苌离面前。
“十郎是要与我一同写?”苌离接过后道。
“那是自然。”
帝后相背,同时提笔。
当两人交换过后,他们看到手中纸条上就是方才写下的那个名字——李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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