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乔在看见那双鸳鸯眼的那一刻，内心也是为之一震，不过自己的阅历摆在那里，面上倒是稳得住。那人送来一只这样的猫，这显然已经怀疑阿离就是妘琬了，不过是苦于手头没有证据，才弄来这样一只猫探探虚实。www.sxynkj.ċöm
想到此处，郭乔禁不住暗自摇头失笑，若是早知那位是这样的人物，自己当初是不会同意阿离来参加科举的，更不必说两人第一次碰面，阿离就让人家知道了那么多原本不该知道的事情。事到如今再说这话已经晚了，好在人家没有害人的意思。
肃庸已经行至苌离面前，道：“苌大人，圣人怕您近来憋在府中觉得无趣，故而让奴婢把这小东西给送来解闷。”
见郭乔并无开口的意思，苌离知道此事只能由自己应付了，而自己方才的震惊一定没有逃过肃庸的眼睛，在他面前假装若无其事，这不是骂他是瞎子，就是在骂自己是傻子。
于是苌离道：“多谢圣人好意。只是这猫下官却万万不能留，就有劳肃公公把这小东西带回去吧。”
肃庸没想到苌离会如此直接的拒绝，便陪着笑问道：“苌大人这就是为难奴婢了，您不收，奴婢回去可不好交差，还望苌大人体谅奴婢的难处。”
苌离道：“天下皆知妘氏一门也有这样一双眼睛，下官是与妘小郡主一同长大的交情，看见此猫下官已经在睹物思人了，夜深人静之时难免伤怀。还请圣人体谅臣的难处，这猫就请圣人收回，若圣人实再想赏只猫给臣，也请圣人换过一只。下官正在养病不方面入宫面圣，还请公公代为转达，下官感激不尽。圣人若是不允，待下官方便外出的时候，便向圣人当面解释此事。”
肃庸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已达，便顺口道：“原来如此，这只猫由您养着的确不合适，奴婢这就带它回去。”
“多谢公公。”
接着，肃庸说起了此行的第二个目的，“还有一事，圣人让奴婢跟您说一声。”
“公公请讲。”苌离道。
“圣人特意给您请了医女，不日就可抵达长安。按圣人的意思，此人专门负责照料您的身子，以后就常住您府上了，还请苌大人尽早安排。”在开口之前，肃庸就已经想到了这话一定能勾起这祖宗的火气。
苌离盯着肃庸看了许久，开始的时候肃庸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到后来他竟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了，可他还是得硬着头皮承受苌离的目光。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之后，肃庸只觉得能把这祖宗治服帖的也就只有圣人了，就算齐王殿下把她弄回去，怕是只有鱼死网破的份儿。
终于，苌离再次开口道：“让圣人费心了，臣感激不尽。请问公公，圣人所请的是何许人也？”
肃庸赔着笑道：“圣人说，您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不过奴婢还是跟您多说一句，是个靠得住的人，您尽管放心。”
“那就请公公代为转达下官对圣人的谢意，待圣人让臣出门的时候，臣自会当面谢恩。”苌离面无表情地道。
五月的长安虽不是燥热难耐，但也跟凉爽二字毫不沾边，可肃庸却觉得这屋内比方才进来的时候凉快多了。虽然这屋内凉爽，但也不是可以久留之地，还是赶紧打道回府的好。于是道：“奴婢的差事已了，您素爱清静，奴婢就不再打扰了。”
“公公慢走，恕不远送。”苌离语气平静，又吩咐道：“桑梓，替我送送肃公公。”
肃庸道：“苌大人客气，奴婢告辞。”
约摸着肃庸已经走远，郭乔才开口道：“阿渃还真是没说错，你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差了。”
苌离道：“先生怎么不说儿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御前的人都这么不给面子。”
“你连圣人的面子都不给，遑论其他人的面子。”郭乔问道：“如今这架势，你的身份也瞒不了几日了，要不然直接招了？反正人家请的医女一到，你这戏就唱不下去了啊。外面把你跟他都传成什么样儿了？你们两个清白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如今长安城内还有谁不知你是他在宫外的新宠？这名声都背上了，要不然凑合凑合算了，反正人家对你也是极好的。”
“原来先生跟大长公主是一丘之貉。”苌离道。
郭乔笑道：“阿离这么说就是冤枉我了，我可没打算让你夹在他们兄弟之间。”
“先生此言差矣。除他以外，对苌离感兴趣的还真没有，但对妘琬感兴趣的却是大有人在。”苌离忽而一笑道：“先生还说错了一句，这戏儿还有的唱。”
郭乔倒是真来了兴趣，“何以见得啊？”
“因为他请的医女，师父早就打点过了。”
郭乔已经明白过来了，“还真是请得叶家人啊？”
“莫说儿于那位叶家娘子有恩，那位叶家娘子更是自幼艳羡师父的博学广知。就凭妘氏和叶家的关系，他李稷的面子还不够大，请谁都是一样的结果。”话到此处，苌离极是自信的一笑。
“叶家人是会帮你把秘密保守下去，可你也该知道，任何秘密知道的人越多就越难守下去。更不必说，人家说不定已经知道你是谁了。”郭乔道。sxynkj.ċöm
“他能给我把那只猫送来，就说明他至少有五成的把握。”苌离看着郭乔，道：“先生觉得到了这个局面他为何不戳破最后一层？”
郭乔是何等的聪明，话到此处他已经明白了。
“因为时机不对，他要先把朝中那些处处给他添堵的老家伙们给收拾了，才会对齐王下手。大战之际让世人知道你就是天象所示的祝融归来，那他就是天命所归之人，这几乎就是不战而胜了。”郭乔长叹一声道：“这的确是最稳妥的安排。”
苌离道：“所以他看着儿继续演戏才是最好的选择，不然您让他拿儿怎么办？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儿，他不能让儿凭空消失；若是将儿幽居也撑不了多久，必会有人来问，没有上台面的理由是说不过去的。难道他打算再让儿假死一回？亦或是他有其他办法藏得住儿这双眼睛？他不是三哥，自然狠得下心把儿弄成个瞎子，但他最需要的就是儿这双眼睛。他的心思儿都明白，正因为如此，所以儿很清楚这世上没有人可以重于他的宏图霸业，哪怕是他自己。”
即便郭乔知道事情还有转机，但那只是相当渺茫的希望。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苌离没有说错一个字。“可……你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先生，人都是注定难逃一死的，早一些还是晚一些有何分别？”苌离道：“况且他本就是个孤家寡人，他却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阿离，你何尝不是个孤家寡人呢？可你与他不同，他是孤家寡人是因为他在那万人之巅；而你是因为选择了独自一人走到最后。”郭乔最后道：“只望你们日后不会此恨绵绵无绝期，莫唱当年长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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