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李稷的这颗定心丸并不能让苌离安心。相识这么久以来，李稷虽不至于每回都针对自己，但只要跟自己扯上关系，那自己一定在他算计之内。此次李稷要自己跟他去大慈恩寺，必然有他本人才知道的目的。
出了紫宸殿后，苌离正好遇见了采葛，“见过苌大人。”
“姑姑客气。”
采葛向四下扫了一圈，然后压低声音道：“明日大人是否要随圣人去大慈恩寺？”
苌离很是惊讶，作为李稷身边的心腹居然会主动跟她说起这个，“是有此事。姑姑为何说起这个？”
采葛再次向四周扫了一圈后，道：“若明日大人是着便装伴驾，请大人穿的素淡些。”
一时间苌离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旋即明白了，上回采葛给自己寻来的便装是茜素红的颜色，连郭先生都觉得自己那身是极为出挑的，而且时下娘子们大都爱穿这样明艳的颜色，故而采葛才会提醒自己的吧。“多谢姑姑提醒，这其中缘由不知姑姑可否透露一二，我也好有个准备。”
其实苌离也没指望从采葛嘴里套出什么话来，但试一试说不定会有收获呢。
这一次，采葛倒是没让苌离失望，“明日是悫惠皇后的生辰。”
苌离顿时怔住，在母诞日去大慈恩寺为母亲祈福，倒也在意料之中，自己如今可真是近臣，这种事情他都能想到自己。“多谢姑姑提醒。”
“苌大人不必客气，奴婢还有事情要忙，就不陪您闲聊了。”采葛道。
“姑姑请自便。”
这日回府之后，苌离就跟郭先生提前通了气。还吩咐蓉娘，明日可能有贵客来，勿要失礼，也不要做得太过。sxynkj.ċöm
至于阿渃，苌离直接打发她明日找人出去玩耍，天黑之前不准回来。结果阿渃气鼓鼓地跟她说，“去什么去啊，燕燕被她阿耶举荐入宫，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她还被圣人选中，册为更衣，明年二月初一入宫”
李稷此次选妃，苌离并未过多关注，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她毫不意外。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沈桢寒窗十几载，如今离寒门宰相仅有一步之遥了，此时把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可怜了沈燕婉，平安喜乐地过完一生才是她应该有的人生。从哪方面来看，李稷都不是什么良配，燕婉，这样好的名字终究是要被辜负了。
看到苌离未发一言，阿渃小心翼翼地道：“阿姐，你就不吃醋吗？”
“我为何要吃醋啊？”这话问出口后，苌离就反应过来了，阿渃是的的确确以为她跟李稷有私情的。
自己与李稷之前的事情，已经复杂到无法跟阿渃解释了。眼下苌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把这个谎圆下去了。“阿渃，寻常男子纳妾的确为色，再不济也是为了传宗接代。但对圣人来说，这两条都是其次，平衡朝局才是选妃的第一要务。甚至圣人自己的喜好都是其次，每位宫嫔的身家背景才是圣人首要考虑的事情。”
这些年阿渃在读书上虽然比不上苌离，可到底郭乔给苌离授课的时候，也没把她给落下。这些道理对阿渃来说，也是一点就透的事情。
“阿姐，平衡朝局那是圣人之政。所谓王有四政，庆，赏，罚，刑。充裕后宫一事可算作庆，对吗？”阿渃问道。
“郭先生没白教你。”苌离微笑看向阿渃，“庆就是雨露均沾，于前朝后宫都是一样。于圣人来说，他在位时得利者众多，支持他的人才会多。真弄成个孤家寡人，他就离死不远了。所以充裕后宫是最简单可行的方法，圣人没有拒绝之理。”
“阿姐，你为何会看上这么一个人啊？”此刻，阿渃是彻底不懂了。
苌离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耗尽，“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看上他了？”
“这才对嘛，阿姐怎么可能会对俏郎君感兴趣，只能是俏郎君对阿姐感兴趣。”阿渃恍然大悟道：“明日是人家要来，所以阿姐才让我出去避一避的吧？”
“你明白就好。”苌离总算是长舒一口气。
阿渃恨恨地道：“就算他是圣人，他也不能这般为所欲为。”
“这话你在我这里说说就行了，人家还真能为所欲为。”苌离安抚道。
“阿姐，我能求你一件事吗？”阿渃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阿渃，你说这话就是没良心了啊。除了不让你去杀人越货，剩下的事情我何时拒绝过你啊？”苌离笑道。
“阿姐对我好，我一直都知道的。”阿渃蹭到苌离怀里道：“只是这件事情也不算是小事。”
话到此处，苌离已经猜到阿渃相求的是何事了，“你是让我去看看燕燕吧？”
阿渃瞬间睁大了眼睛道：“阿姐如何知道的啊？”
“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清楚？”苌离道：“我会找个时机跟圣人开口求这个恩典的，你若是有想带给她的东西，就赶紧着手准备吧。”
“阿姐最好了！”阿渃又在苌离怀里蹭了蹭。
苌离觉得有个问题是该同阿渃好好说一说了，“你如今也满十六了，有事情该好好想想的。裴宥对你的态度是昭然若揭，若是没那个想法，就别跟人家这般耗着，于人于己都不好。”
“我……”一时间，阿渃的小脸通红。
“我知道你顾忌的什么，这不是你担心的事情。若你要嫁，我定不会让你被裴家看轻了去，无论我在与不在。”苌离面色郑重，“我，只要你一句准话。”
“阿姐……”此时的阿渃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你好好想清楚，不必着急回答我。”给阿渃留下这句话后，苌离就离开了。sxynkj.ċöm
第二日，苌离随便穿了件便装就出门了。采葛的提醒固然是好意，但她的担心的确是多余了，自己本就不喜欢艳丽的颜色。
圜丘祭天需着衮冕，固然李稷对乘车这种事情是能免就免，但穿上衮冕，他也得老老实实在车上坐着。每次穿上这身行头，李稷就无比庆幸父皇发明了冠服，并且寻常朝会也只穿冠服。而父皇之所以要能出来冠服，跟李稷不喜欢穿衮冕的理由一样，嫌麻烦。李稷将父子俩这一共同特质发挥到了极致，每回圜丘祭天之后，李稷是换过衣服才打马回宫去的。
而李稷的大慈恩寺之行是一早就安排好的，所以，苌离入寺之后就碰上了已经等候在此的采葛。
苌离有了些好奇心，“圣人每年都是如此吗？”
采葛道：“自圣人登基以来，每年冬至都是如此，从无例外。”
当李稷穿着便服出现在大慈恩寺时，早已恭候多时的住持在寺院门外相迎，双方客道了几句之后，住持便引着李稷去了大殿，除了李稷近身的护卫还有肃庸以外，其余人等全被拦在了大殿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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