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苌离就收到消息，冯惟钧这几年来所得不义之财大都用来打点朝中关系了。枢密院已经拿到冯惟钧的人情往来名单，真可谓是什么人都有，太尉，齐王，大长公主，周相全都赫然在列。
不过他们之中的大多数对于冯惟钧的所作所为并不之情，不过就逢年过节的收了一些例礼而已。头面人物们在第一时间就上了请罪折子，又将冯惟钧历年来所送的例礼全部上缴国库。
李稷对此就是斥责几句，又象征性的罚了三个月俸禄，他们就算是过关了。众人一看纷纷效仿，户部为了登记造册共收多少钱财充公，可是好好忙碌了几日。
然而并不是人人都能这般轻易过关的，根据冯惟钧招供，还是有些人在发觉他用不法手段敛财后，不仅未及时告发还以此要挟，向他索要更多钱财。
对于这些人，李稷当然是不可能轻轻放过的，抄家流放是起步，满门抄斩的府邸也有好几个。
这是自李稷登基以来长安城内流血最多的一次，不过对于大多人的宽容，使得这一次大开杀戒并没有让长安城内人心惶惶。
但那些对朝中局势洞若观火的人来说，这一次的大开杀戒实在意义重大。这是圣人在告诉所有人，他不再是那个少年天子了。
在这表面平静的暗流之下，齐王李秩并非看起来的那般波澜不惊。原本距长安方圆五百里以的驻军将领，除何晏以外都是他的人，在李稷的翻云弄雨之下，如今已经折损了几人，虽然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但也足够他难受一阵了。
更重要的是，那些为一己私欲而对冯惟钧所作所为视而不见的人倒是处置了几个，可本案的主犯冯惟钧如何处置至今还没有消息。御史台连番上书指责枢密院此次办案拖沓，执失善光表示案情重大，以免有人随意攀咬，需详查为由又是硬扛了半个月。
眼见到了五月，枢密院仍未审结此案，不仅是御史台，就连几位相爷都开始过问此事了。众人心知肚明，枢密院还未结案，那只是因为圣人还不想结案，而满朝文武的上书是在逼着圣人结案。
苌离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知道李稷是想用冯惟钧再做些文章，虽然她也不知这个冯惟钧还能怎么用，但她明白这样的局面李稷是顶不住的。
可惜李稷已经明确告诉她此事不准她再过问，而且执失善光也不再向她透露案情细节，如此一来苌离根本就无从知晓李稷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然而骆荆卿的一条消息却让苌离知道了李稷如今在筹谋何事了。
这一日是楚焕照例去给骆荆卿送解药的日子，然而楚焕回来后神色凝重地进了苌离的书房。
“娘子，出事了？”
苌离倒是并未在意，“是骆荆卿要告发我的身份还是怎么了？”
楚焕道：“他倒没这个胆子，可现在局面您确实要担心您的身份被人查到了。”
苌离放下手中书卷，正色道：“怎么了？”
“近来枢密院的人在查阿芙蓉之事，为着此事他们已经找过骆荆卿了。”楚焕道。
“这么说，骆荆卿曾是靖东王府家臣的事情被枢密院知晓了？”
“应该还没有，枢密院的人只是找骆荆卿查问他是否有售卖极乐散，再跟他打听打听这东西从何而来。”
“这玩意是从齐王府流传出来的，这不是众人皆知吗？”苌离有些不解。
“众人皆知是不假，可如今世面上的极乐散可不是齐王府在买啊。当初齐王将极乐散送给一些朝中权贵，是当玩意送的，其实总共也没有多少。可用过的人觉得这东西不错，又不好意思向齐王开口再要，恰在此时就有人开始卖这东西了。”
苌离已经心如明镜，“没看出来齐王还这般会做生意。”
楚焕又道：“何止这些。齐王府的极乐散里面的阿芙蓉其实很少，真的就是春药而已。至于外面卖的极乐散，里面的阿芙蓉不知道翻了几倍，用不了几次就能上瘾。”
“这个骆荆卿是不是真的活腻了，当初我去找他的时候，他为何不说？”苌离隐隐带着怒气。
楚焕道：“娘子，此事属下得替骆荆卿解释一下，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当初问的是阿芙蓉的来源，这的确是他干的，他也认了。不管怎样这极乐散都是阿芙蓉制的，至于二者的差别，您一个未嫁人的娘子知道这些不仅不好，也没用啊。”
苌离冷冷地道：“有没有用是我说了算，不是你们。”
“属下知错，请娘子息怒。”楚焕连忙请罪，“眼下的重点是枢密院在查阿芙蓉一事，最后势必会查到王府，这中间万一有什么纰漏，您的身份可就瞒不住了。”
苌离知道楚焕的担忧不假，“此事你怎么看？”
“看如今情形，属下觉得直接杀了骆荆卿并不可取，毕竟枢密院现在已经盯上他了，更有甚者他曾经的身份已被枢密院查到也不是不可能。”www.sxynkj.ċöm
“你说得没错，圣人还真知道此事。”苌离附和道。
“娘子您如今在枢密院任职，又是御前红人，只能看您能不能让圣人不再追查此事？”楚焕道。
“你是见过他的，你觉得此事可能吗？”说这话的时候，苌离已经明白李稷留着冯惟钧到底有何了。
“这……”楚焕噎了噎又道：“要不然您看看能否拖延此事的追查？”
“拖下去吗……”苌离自言自语地同时陷入了沉思。
这几日自己已经正常到枢密院当职了，然而她没听到枢密院在调查阿芙蓉一事的任何风声，此事进行地如此隐秘就过于反常了。再联想到李稷拖着冯惟钧的案子不结，恐怕也跟此事有关系，搜查阿芙蓉一事直指齐王的证据后，给齐王来个数罪并罚。
在这兄弟二人的争斗中，苌离是坚定支持李稷的，可她还没打算以暴露身份的代价来支持他。阿芙蓉是一定要禁的，这一点自己恐怕比李稷还要态度坚决，所以苌离并不打算在此事上给李稷添堵。
如此说来，唯一能下手的地方就只有冯惟钧了，此人在短时间内还会关押在枢密院内，对于自己来说在此处下手是最容易的。可当真要在枢密院内杀了此人吗？若冯惟钧死在枢密院，执失善光就是第一个倒霉的，至于李稷，他定会彻查此事。
一旦查到自己头上要如何收场？上一回在大长公主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自己那般小心谨慎最后还是被发现了，虽然事情最后是过去了，可苌离比谁都清楚，这样的好运气不是每次都能有的。她更加清楚的是，如果自己这样做了，对于李稷来说绝对是背叛，这不是他能容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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