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与李稷有了婚书,苌离也知道他们永远过不上寻常夫妻的日子。在你侬我侬之外,他们谈起的永远是国家大事,而非家长里短。自己不必为他操持家务,却要在内帮他打理朝政,外出为他办差。
苌离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回进枢密院的官署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当她今日踏进官署之时,包括执失善光在内所有人对她均是毕恭毕敬。但自己的官职到底是比他低了不少,苌离没有丝毫托大的意思。
“属下见过都承旨。”
“你客气了。事情圣人已经同我讲过了,枢密院内人物皆由你调派,可还有由我需要做的?”执失善光道。
“有劳都承旨费心,目前这些已经足够,如还有需要麻烦都承旨之处,属下再向您禀告。”
自苌离把那座金矿交出去至今已经半年有余,为免打草惊蛇,况且金矿也不会长腿跑了,枢密院就不曾派人去盯梢。当务之急是要确认金矿是否开挖,再来就是如何让这件事情被顺其自然地翻出来。
苌离知道即便把金矿的事情彻底翻出来,也不能直接牵连的太尉,而李稷要的却是白崇勋的命,对于白太尉的几个儿子,李稷是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的。一来这几位到底与他沾亲带故,二来李稷也不愿背上刻薄寡恩的名声。想起近来见到太尉,发现他的起色不如从前。苌离便吩咐下去盯紧了太尉府,与太尉本人相关的任何事情都要来报。
随后传来的消息,证实了苌离的猜测,白太尉近来的确身体欠佳。苌离觉得倘若太尉能在此时病故,未尝不是件好事。以自己对李稷的了解,即便太尉已经病入膏肓,李稷也不会让他这位舅父得个善终的。
思虑再三之后,苌离还是把此事告诉了李稷。为了能给自己开口求情的机会,苌离特意选在两人晚膳过后的时间说起此事。
“既然太尉身体欠安,那就让太医去瞧瞧。若是病得厉害,我自然要去看看的。”李稷的语气和神色完全暴露了他真实的态度。
“十郎,若是太尉病得厉害,便允他致仕可好?”苌离小心打量着李稷的神色,她并不知道自己在此事上有多少说话的余地。
李稷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就知道你要来求情。”
“太尉致仕便再无多少说话的余地,金矿的事情白家已不可能全身而退了,如此一来这股外戚势力便可彻底压下。太尉这些年来为国操劳,到底也是辛苦的。”
“我这个舅父都做过什么,你当真不知?”
“但凡是人都有私心,太尉自然也不会例外。况且先皇后的事情,并非是太尉一人所为。”
“若只有此事,我是不会一定要他死的。正如你所说人皆有私,即便我是圣人,我也会有私心。可无论何时,我不会将私心置于国事之上。”李稷的语气逐渐森冷。“可我这个舅父呢?无论何事都不会重于他的一己私利,当年若非他从中作梗,姑母即便灭不掉西夏,他们也不会还有如今这般的声势,让我有腹背受敌之忧!”
眼见苌离要开口说话,李稷打断她道:“勿要说太尉是为了制衡姑母。你若是知道父皇给姑母设了多少限制,就会知道姑母绝无染指帝位的可能。至于齐王,倘若姑母真有心于他,当初就不会助我坐上太子之位。”
“十郎是一定要太尉死吗?”虽然心里明白此事已再无转还的余地,可苌离还是这样问了,因为她相信李稷到底还是个心善之人,即便是对齐王,他仍能顾念着手足之情。
“过来。”李稷缓和了语气,对苌离张开了怀抱。
在迟疑了片刻后,苌离最终还是投入了李稷怀中。
“有时我是真希望你能不谙世事。”李稷爱怜地在她耳边感慨道。
“我若真的不谙世事,怕是活不到现在。”苌离乖顺地靠在李稷怀中。
“既然你并非不谙世事,那我便跟你把此事说清楚,免得你有心结。”把绾绾向怀中拢了拢后,李稷才开口。“我与太尉之间就旧仇不是只有先皇后这一笔,那是于我而言更为重要的人。”
对于李稷而言,重要之人无非就那么几个,苌离已经猜到此人是谁了。看来悫惠皇后殉葬其中必有隐情,此事应该是李稷此生不能磨灭之痛。不由自主地抱住他道:“十郎不必说了,我明白的。”
“这只是其一。”既然决定同绾绾把此事说清楚,李稷便打算和盘托出。“其二,在姑母全身而退之后,留给太尉的就只有死路了。”
“这是为何?”在苌离看来,既然大长公主可以善终,就算太尉不能得个善终,只是也不会是必死无疑吧。
“两个掣肘我多年的权臣都全身而退,圣人的天威何在?”李稷缓缓道出真相。“这三人都是我的骨肉血亲,他们之中至少得死一个。论及远近亲疏,头一个也该是太尉。”
自己的确是忘了这一层,念及此苌离心中升起阵阵寒意。这样的寒意并非源于李稷这个人,他既非刻薄寡恩,更不是嗜杀成性,但他的确残忍无情。而他之所以如此,全是因为那噬人的帝位。
李稷察觉到苌离的情绪变化,安抚道:“若要用你立威不必如此麻烦,让你回后宫里呆着就好了。就算你权倾朝野,我也是你的夫君。夫为妻纲,有这一条在无论如何你都翻不出什么浪来。”
“十郎果然狡诈。”苌离嘟囔道。
“我以为绾绾会说我老奸巨猾。”
“若说老奸巨猾,那也该是齐王。十郎与老可不沾边。”
“真会说话。”苌离马上得到热吻一枚。
苌离突地想起一事,起身从旁边的书架上拿出一沓请柬,放在李稷面前。
“这是何意啊?”李稷显然是一头雾水。
“十郎该知道如今朝中会有多少人想拉拢我。前些日子养病,他们就是以我升官的名义送了些贺礼,此事蓉娘已为我打点好了。如今我重新开始出入朝堂,这就来了这一堆请柬。我不喜欢应酬,所以有劳十郎给我把此事摆平,不然就别说我又作妖。”
“为夫我一定给你把此事摆平,不让夫人为此烦心。”说着李稷已经拿起那些请柬翻看起来。
苌离只是横了李稷一眼,并未开口。
“吏部陈员外郎的夫人,说起来她是你的表姐。你来长安之后是见过她的吧?她请你去喝茶,你也不去?”李稷笑着问道。
“她是我表姐不假,可她也曾是王澄的夫人,有些事情她不可能毫不知情。再说了,真正请我喝茶可不是她。听闻博陵崔氏的族长已经启程来长安了。”壹趣妏敩
“如此说来,近来会有不少大人物到长安。”李稷笑道:“看来你是真不愿应付这些事情,那就由我来吧。”
唤肃庸进来后,李稷让他记下这些送请柬之人,明日就给这些人的夫君子女们,该赏的赏,该封的封。
“十郎这个样子还不如我自己应付呢。”苌离没好气地道。
肃庸打圆场道:“夫人,您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些人对您的态度,不就是她们夫君对郎君的态度嘛。如今正是拉拢人心的时候,自然是要广施恩德的。”
“十郎就好好算计我吧。”苌离起身就走。
“肃庸,把名单拟好后送来给我看。”说着,李稷提步追上苌离,一把将她抱起,然后径直朝着卧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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