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苌离问起了更重要的事情，“昨晚那雷是怎么说的？”
桑梓道：“按司天监监正的说法，昨夜那是吉兆。”
“吉兆？！”这个说法，让苌离都惊到了。
“日、月、五星皆会于上元日，乃历法之始，本就是个吉日。况且现下已经立春了，正所谓春雷响万物生，上元佳节遇春雷更是大吉。至于春雷引发大火致使明堂被焚，是上苍告诉世人火神祝融将转世归来。既有祝融，便无需明堂。故而，此天象为吉兆。”桑梓解释了一番。
现在，苌离有几分理解，当初周成钰对于自己那番胡说八道的反应了。即便心里清楚这是胡说八道，你却根本没办法反驳，因为你根本抓不到人家在胡说的实证。
桑梓接着说道：“所以今日朝会，圣人龙心大悦，重赏了司天监监正”
“当然得重赏。这火可是把明堂烧了个干干净净，到现在还没彻底扑灭呢，这么大的事情，估计不是罢相就能了事的。”苌离的注意力又回到了书卷之上，“司天监就没说，祝融转世归处吗？”
“司天监的原话是此乃天意，不敢妄加揣测。但祝融之功再次光融天下时，自会知晓。”桑梓答道。
苌离笑道：“桑梓，以后就别说我信口开河的功夫天下第一了。一夜之间把这么大的事情，用一张嘴就能翻转世事的人，才是称得上胡说八道天下第一。”
桑梓也笑道：“娘子未必没有这个本事，不过是您没有这样机会而已。”
“说穿了，这样的本事都是事情到了眼前，被逼出来的。”苌离摇头失笑道。
突然间，苌离对白十郎起了怜悯之意。
那日，白十郎遇刺，除了那位齐王殿下，别人也没有这个动机。可在得月楼，这兄弟俩还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置身于万人之上，脚下却是如履薄冰。一旦跌落，便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少年继位的他，权臣外戚一个不少，还有个手握兵权，觊觎皇位的兄长。他治下的国家固然国力强盛，若始终无法摆脱两线作战，腹背受敌的风险，他永远不可能君临天下。
君临天下，他那样的人该有这般志向吧？
自还政之后，大长公主就无需五更宵禁结束时，便要出门去上朝了。即便不再上朝，但朝堂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目。
此时，大长公主正在花房里一边莳弄花草，一边听人跟她说着今日朝堂之上的事情。听罢，便挥手让那人退下。
然后，对侍奉在侧的姸娘笑道：“二郎花了那么大的功夫走的这步棋，就被十郎这一通胡说八道消弭于无形，想必二郎此刻正在府里发恨呢。”
姸娘接口，道：“这样的结果也在您意料之中啊。”
“是，也不是。我想到了十郎会力保白崇勋的，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用这么一招，来保住他这个舅父。”大长公主摇头失笑道。
“圣人自幼做事就是这般不着边际，您是知道的。”
大长公主瞟了姸娘一眼，道：“十郎的不着边际，连你都骗了吗？这小子读书的时候，所有皇子里就数他最不用功，可每次查他课业的时候，他哪次没让他父皇满意？他是成天干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可但凡他想做的事情，又有哪一件最后是没办成的？”
姸娘感慨道：“圣人这是变着法的和光同尘啊。当年先帝若能如此，也就不会弑兄篡位了吧？”
大长公主拿起旁边的水壶道：“一夜之间十郎不仅保住了白崇勋，连南衙十六卫都被他整饬了一遍。不仅出其不意，还让人挑不出毛病，这样的手段，看来先帝没挑错人嘛。”
说起此事，姸娘唏嘘不已，“还好您提前做了安排，不然南衙里咱们的人，这次也保不住了。”壹趣妏敩
“十郎想整饬南衙的心思，又不是昨日才有的。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何不用呢？”说着，大长公主想起了旁的事情，“何晏快到长安了吧？”
“是，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姸娘答道。
大长公主认真浇着一盆水仙道：“这兄弟俩又有一番明争暗斗了。对了，听说他们两个都见过那位苌解元了？”
“在得月楼见的，圣人和齐王殿下对苌解元的评价都不错。”
“难得，他们两个有意见一致的时候。”大长公主面带微笑。
“而且这位苌解元确如传闻中的那般，风华无双。就是她那性子着实是太冷淡些，也合该如此，不然那样的好样貌，哪能静得下心思读书呢。”姸娘笑着说。
“你说的也是。”对于这一点大长公主也是赞同的。
“此人您要见吗？”sxynkj.ċöm
“自然要见，不过不是现在。”大长公主的笑容意味深长。
眼看会试开考在即，街头巷尾对于祝融归来的议论，并没有停歇，而李稷自己又为这件事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礼部尚书提议重建明堂的折子被李稷驳回了，理由是司天监已说无需明堂，为何还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去建明堂。涿州去岁连遭三灾，开春之后百姓便要播种耕作，此笔开销贴补民生才是正理，还顺便免了涿州百姓三年赋税。上苍有好生之德，让百姓衣食无忧安居乐业，朕无需明堂亦可感上苍。
桑梓跟苌离说完此事，也感慨道：“奴婢原以为，天底下只有娘子一人觉得那明堂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摆设。没想到，这天底下最需要明堂的人也如此想。”
苌离莞尔道：“烧都烧了还能怎样。若是建好再被雷劈一次，又当如何？信口开河这招可一不可二。这么做才是一劳永逸，就算是圣人也管不了天上打雷。”
然后桑梓说起了，对于苌离来说更重要的事情。“娘子，何晏一家到长安了。”
“哦。他们现在住在何处啊？”
“永嘉坊。”
苌离惊讶地抬起头来，能住永嘉坊这种地方的，不是朝中权贵，就是皇亲国戚。周相府就在此坊，何晏这个还未正式上任的兵部侍郎，不过正四品而已，居然一到长安就能住在这种地方。
桑梓看懂了苌离的表情，立刻解释道：“宅院是圣人亲赐的。”
苌离恍然大悟，看来如今何晏是朝堂红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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