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家祖孙三人与孙永清和张锐多番商议之后，终是将那朵枯败了的昙燚花调配成汤药送至苌离面前。所有知情者均是三缄其口，无人告诉她那日的汤药有何不同，苌离倒是尝出了味道明显不同。
对此叶含英早有准备。“祖父来了之后，给您改了药方，味道自是有些不同。”
这样的说辞没有引起苌离的怀疑。不过事后李稷还是问起了几人，这药喝下去能有多大效用。
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叶向高回答。“回陛下，此药可去娘娘体内积蓄的二三分寒毒。日后悉心保养的话总能多个三五年的光景。”
“只能如此了吗？”李稷无线怅然地自言自语道，与此同时他发现叶向高布满褶皱的面上有着不易察觉的迟疑。“叶公，有话直说就是，朕绝不怪罪。”
叶向高咬了咬牙，最终狠下心道：“回陛下，并非真的毫无办法，只是于娘娘而言，此法用不得。当年妘家父子先后负伤，老王爷的确伤重不治，世子虽然伤得不轻，可还不至危及性命，只是不能提枪上马而已。可那时的情形您是知道的，唯有世子提枪上马才能稳住军心，所以世子别无选择。”
如此隐情李稷是今日才知。“叶公的意思是，此法固然能够治愈重伤，却也是道催命符？”
“的确如此。”叶向高答道：“当年妘家世子正值盛年又是行伍之人，其身强体健绝非娘娘可比，他在用过之后也不过撑了两月有余。而娘娘是久病之躯，此法她根本用不得。”
这样的结果完全在李稷意料之中，若是真有办法他们岂会不用，只是他今日才真正明白绾绾当日在九成宫所做的抉择。原来在那之前，她的三位兄长早就为她做了表率。楚人的千秋万代可以不靠血脉相传，妘氏留下的东西，却太过沉重了，沉重到妘氏全族无人能寿终正寝。
发觉李稷神色有异，叶向高宽慰道：“陛下，好在娘娘如今又多了几年，老朽会带领全族为娘娘竭尽心全力。”
“既然如此，就有劳叶公与诸位费心了。”李稷的语气极是客气，而他的客气不仅于此，对叶氏全族的封赏不可谓不丰厚。
考虑到朝野内外形势并不明朗，苌离实际的身体状况并不方便让外人知晓，所以照看苌离病体的医者只多了一个叶向高，之前在长安城内开设医馆的张锐更是直接被安排进了太医院。
李稷的喜好就放在那里，所以举荐良医的，进献各色名贵药材的更是数不胜数。不过这些能用与否，还是由叶向高等人决定。
在外朝，所有人都还没有忘记西夏的兵变以及献城投降的吴襄。随着使团离境，兵变的士卒逐渐向钓鱼城集结，何人前去受降成了个大问题。
朝臣们在欣赏博陵崔氏与琅琊王氏相互攀咬的戏码时，此事才是朝臣们最为关心的事情。
各方推举了不少人上来，执失善光，霍禹等都在其中。经过李稷与重臣们多番商议，最后的人选居然还是落在了苌离身上。
眼下五位参知政事意见一致，只等李稷最后点头，他们几人心里都明白，圣人自然是舍不得把人放出去的。
只可惜李稷还是推翻了他们的意见。“众卿方才说得都对，可朕以为由朕亲自去受降才是最合适的。”
李稷亲去受降的真正意义在于，他正式接手苌离的兵权，这的确不失为一招妙棋。可唯一的问题是齐王兵权未交，李稷去一趟九成宫也就罢了，可前往千里之外的西境，却是万万不行的，只有他坐镇长安，才能压得住齐王。
“请陛下三思！如今您不宜远离长安！”周相带着众人纷纷拜倒。
李稷神色不改分毫，道：“朕即位之初，齐王是如何重掌握兵权的，各位应该记忆犹新。眼见战事起，朕不希望旧事重演。”
在场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个份上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周相道：“陛下亲去接手妘氏兵马也无可厚非。不知陛下欲安排何人留守长安？此外，如今崔元礼被罢免，由何人接替他，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周相说的是，朕此行最快也得月余，中书省参知政事空着一位的确不合适，那就由柳卓补上吧。”李稷道。
既然知晓李稷意欲何为，那么在场众人也就无人反对身为齐王侧妃兄长的柳卓出任中书省参知政事了。
“陛下圣明。”周相带领众人齐声道。
“至于留守之人，自然就是两位中书省参知政事了。”李稷笑道：“又要辛苦姨夫了。”
“陛下言重，臣能得陛下如此信任，实乃大幸，臣定不负陛下所托，与柳卓一道尽好留守只责。”
李稷亲去受降一事，是在博陵崔氏私藏传国玉玺一事尘埃落定之前定下的。所以当此事了结之时，李稷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苌离是最晚知道此事之人，起先她也觉得意外，无论如何是没想到李稷居然亲自跑这一趟。转念一想之后，这又在情理之中，然后她就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至于李稷此行把自己也带上，那就更是情理中事了。若是让自己留在长安，就算自己不打算对齐王做些什么，齐王也得想着对自己做些什么。就连苌离自己都清楚，比之齐王对李稷的怨念，他对自己的怨念更深，自己才是那个让齐王恨得牙痒之人。壹趣妏敩
当李稷告诉苌离准备动身之时，他还是给绾绾准备了惊喜。“咱们此行不只是为受降。”
“还有什么啊？”苌离一脸茫然。
李稷道：“我与你的婚书都写好多久了，三日归宁办不到，也总要陪你回家中去看看的。再者说，我去你父兄坟前祭拜一番，难道不是应该？”
苌离是完全没有想到李稷此行还藏着这么大的私心，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看到苌离许久不做应对，李稷笑道：“莫不是你不想去？”
“岂会不想，何况是十郎陪我呢？”苌离忙抱住李稷，在他身上撒娇。
“容我多问一句，你这撒娇的本事是新学的，还是以前就有，不过是最近拿出来卖弄了？”
“自然是以前就有的。大嫂嫁来之前，家中没有女眷，父兄那里就没有我撒娇办不了的事。”苌离一脸骄傲的看着李稷。
“你个喂不熟的东西，如今才舍得跟我撒娇。”李稷笑着刮了刮苌离的鼻子。
“可十郎对我父母兄嫂皆有追封，就连我二嫂也被尊为慧空元师，如此殊荣，是不是过了？”苌离说出了心中疑虑。
“难道你们一家是受不起？”李稷反问道。
“可十郎给阿耶的追封为楚王，我以为十郎给个国公就是了。”
“我朝战功卓著之人死后被追封为王的，又不是没有。朝臣们都没说什么，你这个做女儿的倒是先有话了。”李稷蹙着眉道。
“可十郎封的是一字王啊。”
“岳父生前可是双字王，按照追封的惯例，也该是一字王。”
苌离无奈转了话题。“如今是六月，这一趟回来起码也是八月中。我以为十郎之前说十月娶我，不是玩笑话。”
“听你这语气是想嫁还是不想嫁啊？”李稷笑问道。
“实话就是不想嫁。”因为窝在李稷怀中，所以苌离的声音也是闷闷的。
“我最近可没惹着你，这怎么又不想嫁了？”
“那时我就要去别殿另住，不能与十郎同住也就罢了。我现在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都没人管，做了正儿八经的皇后，后宫妃嫔的晨昏定省是免不了的。她们对早起这事如何看我是不知，可我还不愿为着她们早起呢。”
“所以你现在每日天不亮起来把我打发走，此事是委屈你了？”李稷意味深长地道。
“怎会？”苌离赶忙解释道：“我能穿着寝衣把十郎送走，然后回去接着睡。但我总不能穿着寝衣，披头散发的去见前来请安的妃嫔吧？”
“没想到你竟也有躲懒的时候。”李稷笑道。www.sxynkj.ċöm
“都让我好好养着，那自然是能躲的懒就绝不放过。”
“我早说过，在宫里你就是规矩。若是因为你不想早起，而免了她们的请安，这自是无碍的。”
如此这般，众人便开始为两人的归宁着手准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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