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被禁足，这样的宫内秘闻当然不会被轻易传出去。众人听闻的是韦贵妃因产后体虚又受了风寒，被太医要求静养。圣人体恤，便给杨妃升了贤妃，让她代为处理新年宫中的一切事物。
很快就到了正月初一，苌离事前就告了假，在大朝会的时候去了沈府。当她刚刚落在沈府墙内时，立刻就有一名宫婢打扮的女子上前，“苌大人请随奴婢来。”
待苌离走到沈燕婉闺房外时，就听到教习嬷嬷的讲话的声音。
引路的宫婢道：“请大人稍后。”说着便敲门入内，片刻后教习嬷嬷就带着所有人退了出来，对于站在门口的苌离，她们仿佛全都没有看见一样。
只有那宫婢给苌离留下了一句，“苌大人请。”
屋内的沈燕婉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来人居然会是苌离，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就高兴起身，向苌离跑来，“苌姐姐！”
“幸好教习嬷嬷不在，不然你这个样子怕是被罚了吧？”苌离笑道。
沈燕婉不管这些，“苌姐姐如何进来的？”
“跟圣人求来的恩典，在你入宫之前来看看你。”苌离如实答道。
同苌离预料的一样，沈燕婉果然已不复往日的朝气，“让苌姐姐费心了。”
“燕燕以前对我可没有这般客气的。”
“以前？”沈燕婉有些怅然，“的确是以前了。”
苌离知道时间并不充裕，所以还是把话转到了正题上，“燕燕可怨你阿耶？”
“刚得知消息的时候是有些埋怨的。现如今我已经想明白了，我是沈家的独女。就算阿耶不送我入宫，也定然会找一个世家子弟把我嫁出去，以此来稳固沈家的地位。”沈燕婉道。
虽然苌离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她也说不出什么，因为这是每个世家女子注定的命运。即便是自己也不例外，当初与王澄那桩没能定下来的婚事，也是两家先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才有的。至于两情相悦，夫妻恩爱那不过是锦上添花之事，能得个夫妻和睦就已是不易了。
“你能想明白就好，我怕你会想不开，为难了自己。”苌离道。
“姐姐说笑了，我虽然不快，还不至于想不开。更何况妃嫔自戕是大罪，阿耶送我入宫就是为了让沈家更上一层楼的。我若是想不开，父兄的前程不说，整个沈家都会受牵连。”
“燕燕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入宫已是无法改变的事情，那就顺其自然过好自己的日子。在宫里明者保身才是生存之道，万万不可出头，更不要想着去争宠。”苌离道。
“连我阿娘都只说让我保全自己最要紧。可不去争宠，这样的话也就只有姐姐会说了。”沈燕婉道。
“咱们这位圣人，若你有用，这恩宠是不用争的；若你无用，再争就是作死了。只要你安分守己，无论你是否有用，他是不会为难你的。”
“姐姐为何如此说？”
“你被关在这里，有些事情自然不知。我如今时常在圣人面前走动，所以有些事情看得明白。下月的今日你就要入宫了，如无意外，你我今生便再无相见之日了。燕燕于我有救命之恩，能来看你这一趟是我最后能为你做得了。”说着，苌离把一小包东西递给沈燕婉，道：“这是阿渃给你的，她希望你能一切平安，再无其他。我也一样。”
沈燕婉双手接过，“请姐姐代我多谢阿渃。”
“我会转告她的。”苌离觉得自己该离开了，“还有最后一句，入宫之后一定要小心那位韦贵妃。无论得宠与否，对她，你要万事忍让。绝不可与她起争执，你不是她的对手。你记下了吗？”
“姐姐放心，我记下了。”沈燕婉的声音有些发颤。
“那就好，我该走了。燕燕保重。”说罢，苌离便起身离去。
“姐姐！”在最后一刻，沈燕婉叫住了苌离，“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此生不能之事，请姐姐与阿渃一定要做到。”
此事只能指望阿渃了，自己连白首的机会都没有，但如此残酷的现实却是不能说的，只是回身应道：“好。”
苌离一出现在沈府后墙外的街巷时，阿渃就立即凑了过来。
“去年正月初一进香就晚了，今年还不赶个大早？”苌离笑着问阿渃。
“我也不想晚的啊，那阿姐不是要来看燕燕，她还好吗？”阿渃道。
“一切都好。”
“真的？”看到苌离的眼神，阿渃立刻改口道：“阿姐怎么会骗我呢。”
“东西我给燕燕了，她让我多谢你。”苌离道。sxynkj.ċöm
“就这？！”阿渃有些不满。
“那你还想如何啊？”苌离道：“让人家给你写一封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那倒也不必，让旁人知道会以为是燕燕在给情郎写信呢。”阿渃道：“这会给她惹麻烦的。”
苌离带着阿渃往大路上走去，“难得你终于长了回脑子。”
“阿姐，你这是在夸我吗？”
“难道我是在骂你吗？”
“可你的话听着就有哪里不对啊。”阿渃一溜小跑地跟了上来，“燕燕当真没有话带给我吗？”
“有，她说愿你能与裴郎君早日喜结连理。”
阿渃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她，她怎么可以如此说呢！”
“你还要不要去大慈恩寺进香了？”
“我晚些再去。”说这话的时候，阿渃的眼睛向四周瞟着。
苌离已经明白了，“那你随便找个地方等吧，我先回去了。”
“阿姐慢走！”阿渃瞬间来了精神。
苌离回过身瞟了她一眼，直接走人了。离开沈府之后，苌离也并未回府，而是去了大慈恩寺。
对于她的到来，王澄有些意外，“怎么这时候来了？”
“今日无事，想来看看先生这里的梅花。”苌离道。
“那可不凑巧，今年梅花开得晚，前几日才刚刚结出花苞，还未开放。”王澄笑道：“话说回来，你不用去参加今日的朝会吗？”
“我提前告了假。”苌离随口答道。
“正月初一告假这么容易？”王澄问。
“圣人准的。”
王澄不动声色地问道：“全长安对于你们的关系是议论纷纷，你当真不在意吗？”www.sxynkj.ċöm
“我为何要在意呢？”苌离反问一句。
王澄讥诮一笑，“能拿他当挡箭牌的，你恐怕是第一人。”
“第一的事情干得多了，不差这一件。”
“那你是否想过，对于如今的流言蜚语，他是个什么态度？或者换句话说，这个局面他预备如何收场？你们再这么下去，这无事也成有事了。”王澄道。
这是苌离从未想过的问题，不过……“他的心思不是我能猜的。无论他预备怎样收场，那都是他的事。”
真到那时，你连死都不能死的痛快了，一抹忧色浮上王澄眉间。“虽然我如今是半个出家人，可同为男人，有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你的。”
“什么？”
“若是一个男人对你全无好感，面对与你传出的种种流言蜚语，他只会心生厌恶。而他对于你们的流言是什么反应？固然他有自己的目的，可你有感受到他的厌恶吗？固然，他可以继续伪装与你亲近，可喜好却伪装不了。”
苌离仔细品味着王澄的话，虽不知世间男子是不是真的如王澄所说，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的。以李稷的秉性，若是他真对自己有好感，那么面对齐王给自己的各种示好，他绝不会无动于衷，而李稷如今的表现就是对此无动于衷。
看到苌离的反应，王澄便知她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不过这话他不能再说了，再说便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若李稷对她不再只是好感时，以他那张扬的性格，苌离不会没有所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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