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抵达上党之后便忙得不可开交,先是受降之后是巡视上党大营,以及与驻守上党申食其,还有奉诏前来的何晏等人商议整个西境防务。
随着西夏大军压境,昱朝这边大有御驾亲征之势。就在这个当口,李稷做出了一个惊人决定。下令已经前推的西境防线全部后撤至原来位置,随吴襄投诚而来的人马他照单全收,但所限城池尽数归还西夏。
如此安排,令长安那边的请战奏折如雪片送至李稷案前,以何晏和申食其为首的一众将领们更是请战多次被拒,甚至是此次随行的执失善光也在请战之列,李稷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群武将弄得不耐烦起来。
“多年未有大战,这帮人是不是想军功都想魔怔了?!”
彼时,苌离正代李稷批复长安送来的奏折。“文官们尚且没几个没出十郎此举的用意,十郎指望这些武将们看出来,可就是为难人了。”
自抵达上党之后,苌离只在随李稷去妘氏陵前祭拜时公开露过一次面,其余时间她均在传舍内足不出户。虽然如此她在传舍内也并不清闲,长安来的奏折由她挑出要紧的送至李稷面前,至于那些不要紧的,李稷直接扔给了她,因为他本人是看都懒得看。
“既然长安那边的请战你已经替我摆平了,执失等人的请战你也给我摆平吧。”此时,李稷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朗仑赞的书信。
“十郎何时能派些好差事给我?”苌离并不想揽下这种差事。
“原不打算让你出去露脸,可有人还惦记着你,我就得提醒提醒他,你现在是有夫之妇了!”李稷晃着手中的书信道。
苌离努力控制自己不翻个白眼。“满朝文武没少给我举荐名医,进献药材。人家不就是书信里问及我的安好,顺带送了些吐蕃产的名贵药材,你至于吗?”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十郎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人家惦记的可就不只是我了。”
李稷道:“说得也是。当初朗日仑赞的太子做得稳当,如今做了赞普亦如是,可见兄弟少是有好处的。”看见苌离的表情,李稷又道:“吐蕃在他之前都是兄终弟及的,所以朗日仑赞的兄弟不多也无碍,叔伯们够多就成。”
吩咐过请诸位将军来传舍后,苌离道:“既然如此十郎就好好同吐蕃人联络感情吧,我去给你摆平那些立功心切的。”
奉诏而来的执失等人,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苌离来见他们。
“诸位将军多次请战,圣人都未应允,我是来为诸位答疑解惑的。”苌离坐于上首对众人道。
“还请娘娘明示。”执失善光出列道。
苌离含笑从每个人面上滑过,目光最后落在吴襄身上。“吴将军应该比旁人清楚,钓鱼城外的荆江两岸可都是良田。有多少人的口粮是靠着这片地方的?就算你是武将,对此事不是十分清楚,那你也该知道你们这些投诚而来的边地守军的粮草都是从这里来的吧?”
吴襄神情明显一滞,准备好的说辞在此时也竟说不下去了。
苌离接着道:“还有不到半月就是秋收时节,就算你们能在半月之内拿下寿春。马踏青苗者斩,那马踏结穗稻谷者该当如何?就算我未曾领兵征战过,也能想到一旦开战,顾忌不到田里的庄稼不说,百姓们自是没胆子去秋收的,难不成你们在打仗之余,还要下地收粮?”
看到还有人想分辩,苌离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去年荆江两岸就收成不佳,倘若今年颗粒无收,届时饿殍遍野,圣人良心何安?平素圣人从未短过你们的军饷粮草,可你们之中的有些人勿要因为自己不愁吃穿,就不顾旁人死活。尤其是他国百姓的死活。圣人要的是天下,这天下万民都是他的子民!于西夏而言眼前之战这是生死存亡的一战,此时必定同仇敌忾,上下一心,比之诸位的立功心切,到底是谁更不惧生死?!”m.sxynkj.ċöm
此言一出,诸虽然表情各异,但无人开口说话。半晌后,只有何晏等少数几人道:“娘娘所言甚是。”
苌离暗自松了口气,这帮武将果然比文臣们好打发。“诸位近来备战也是辛苦,所以我给诸位准备了些消遣。诸位常年在军中,案前皆是兵法战策,这《左传》你们不少人应该没有,我准备了不少,保证人手一册。”
看着肃庸带人分发书卷,苌离又道:“其中那篇《曹刿论战》,请诸位每人抄一百遍给我。”
此言一出,诸将的面色顿时五颜六色起来。
何晏先绷不住了。“娘娘,您怎与世子爷有一样的喜好呢?”
“我们是亲兄妹,自该是一样的喜好。”苌离大言不惭地道:“大哥让你抄的是《烛之武退秦师》,不是一篇啊。”
“臣知道,您就想提醒臣等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个道理,所以臣可否只抄这一句?”有人道。
接着是一片赞同之声。
苌离知道如果是大哥在此,或者是李稷在此,他们根本不敢这般讨价还价。她的目光落在厅外,来人是沈庆之,入内在苌离耳边低语了几句,就立于一旁不再说话。
苌离指着方才跟自己讨价还价的那位道:“来人把他给我拉出去斩了。”
这一句可谓是平地起惊雷,不过苌离带来的人都是自己的亲信,对她的吩咐不会有半点迟疑。
除了执失善光与何晏以外,其余人等均是脸惊愕,要苌离给个说法,更有甚者叫嚣着要面圣。
沈庆之立刻示意把这位留在外面的佩刀送进来,苌离接过后拔刀出鞘,扔在地上道:“诸位自己看吧。”
众人看到刀刃之后,均不在说话。正被人拖着的那位,也不再叫嚣着面圣了。
所用兵器,弓弩绝弦,箭无羽镞,剑戟不利,旗帜凋弊,此谓欺军,犯者斩之。此人的佩刀一看便知是许久不用,刀刃都钝了。
冷眼看着那人被拖出去问斩,苌离道:“《曹刿论战》,每人二百遍三日之内交给我。诸位应该知道我是文官出身,在笔墨文字上跟我耍滑头,你们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说完直接走人,留下众人思虑万千。
苌离刚刚绕到后堂,就被在此偷听多时的李稷一把抱起。“就说嘛,你岂会被一群武夫给欺负了去。”
“说得对,我受得欺负都是你们一家子给的。就比如此事,明明是十郎自己该干的事情,却要甩给我。”
李稷一路抱着她往回走。“主要是看你老实了几天,没作妖来消遣,怕你憋了,故而给你个机会作妖。”
“哼!”
待苌离查阅过众人抄写的《曹刿论战》后,此次受降还有对上党一带的军务巡视就算结束了。本以为李稷会带她返回长安,苌离却发现现在的方向不对。
“这不是回长安的方向。”
李稷马速不减。“我几时说要回长安了?”
“那我们这是去哪?”
“都说是归宁,那自然是去邺城。你是在上党长大的吗?”
“家中无人,回去干嘛。”苌离并不是很想回邺城。
“你夫君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这总可以吧?”李稷看出了苌离的情绪变化。壹趣妏敩
这下苌离无话可说,心中还泛起了阵阵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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