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落座之后,苌离看着角落里的那人,问道:“不知山阳公在长安可住得习惯?”
山阳公起身恭敬答道:“多谢皇后关心,臣住得惯。”
这一刻苌离开始佩服起此人来了,面对自己这个对他们全族恶事做尽之人,他竟然还能是如此态度。
李稷在旁用只有苌离听得见的声音道:“看见了吧,此人留不得。”
苌离只当做没听见,继续问道:“那就好。不知令尊可入土为安了?”
沮渠昊以身殉国之后,被苌离当众验尸以作羞辱。而今主动问起人家是否入住为安,任谁来看这都不像是安了什么好心。
众人偷偷去看李稷,只见圣人在旁不发一言,独自把玩着手中酒盏。如此情形,本欲出面做和事佬的人纷纷作罢。
“回皇后陛下,圣人让人营造的陵墓尚未完工,故而家父暂时停灵于长安城郊。”
“陛下果然是宅心仁厚。”苌离又点了户部尚书的名。“此次西征战果,犒赏将士之后还剩多少?”
户部尚书当然明白,皇后问的是从人家祖坟里挖出来的东西还剩多少。“回皇后陛下,赏结余八十七万贯零五百三十二文钱。”
“杜尚书好记性,零头都记得如此清楚。”苌离由衷赞了一句。
“皇后谬赞。”
苌离回头对李稷道:“陛下,妾以为这笔钱用来为前山阳公营造陵墓如何?”
所有人看向苌离的眼睛都直了,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用人家祖坟里得来的财物,再把人家后人给埋了。
李稷还未回答,山阳公终是按捺不住了,即便有人在旁拉扯他的衣角,也未能阻止他破口大骂。“你这个蛇蝎毒妇!”m.sxynkj.ċöm
殿内窃窃私语声骤起,即便众人皆知皇后是有意为之,却无人猜得透她此举的真正目的。最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圣人竟也不怒,而是笑问皇后。“这样的事情应该无需朕替你出手吧?”
“那是自然。”苌离莞尔道。
眼见着国母被人当面辱骂,自然有朝臣拍案而起。
苌离朗声道:“都坐着吧。大好的日子,何必为此人坏了兴致。”说着起身向着山阳公走去。
此刻,殿内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苌离身上,她身后三尺长的火红裙裾被光洁如镜的青砖地面衬得愈发夺目,绚烂裙裾却不及她的如花笑靥勾人心魄。
行至山阳公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几位投降而来的沮渠氏族人,道:“知道你们忍我很久了。今日我与圣人大婚,普天同庆,对满朝文武皆有赏赐,你们虽是降臣也不该例外,眼下你们可以把心中积蓄已久的话一并说了,免得你们心内郁结,若是还有其他人,可与你们一道。”
这最后一句是说与满殿众人听的。除李稷还在怡然自得地品酒以外,其余诸人皆是一怔。
殿内鸦雀无声,有不少人连大气都不敢喘。沮渠氏中并无人开口,有些胆子小的已畏缩成一团,止不住地浑身颤抖。
苌离并不看他们,而是是抬手示意一位侍立于角落的带刀侍卫上前。
侍卫奉命上前后,苌离又以目光示意他奉上佩刀,迟疑片刻后,侍卫奉上佩刀。
苌离并未接过,而是顺势从他手中抽出佩刀。“若是没有,就该我杀人了。”
“陛下,今日是大喜……”众人知道这活阎王不是自己能拦住的,故而只能求助圣人。
李稷直接打断他们,对着苌离道:“知道你累了,料理完此人,咱们早些回去休息。”
“陛下,今日到底是您大喜的日子。”仍有人不愿放弃。
“大喜之日,国母就被人当面辱骂,你们是觉得皇后提不动刀了,还是朕死了?!”李稷质问众人。
与此同时,苌离手起刀落,方才骂人的山阳公随即血溅当场。对于周遭之人的惊惧,她熟视无睹,还刀入鞘后示意侍卫退下。朗声问道:“山阳公重孝刚满百日就入宫赴宴,是谁许他入宫的?”
话音刚落,立刻有不少人跪地请罪。“臣一时疏忽,恳请陛下,皇后陛下赎罪。”
寻声望去,带头的是礼部侍郎高岳,苌离想起,这渤海高氏为了逃避纳赋之事没少出幺蛾子,如此心中便有数了。“这本是你们做惯了的事情,居然还能出这种纰漏。我不罚你,只看陛下如何说。”
“大喜的日子,你们放身负重孝之人参加宫宴,不仅是玩忽职守,更是大不敬。居然还要麻烦皇后亲自出手,朕要你们何用?!”既然是故意找茬,那李稷岂有轻纵的之礼,高岳革职查办是免不了的,礼部上或轻或重都受了责罚,无一人幸免。
“时候不早了,宫宴就到此吧。”李稷已然起身,携苌离出了麟德殿。临出殿门之际,又扔下一句:“给山阳公营建的陵墓,再从朕的私库中出一笔将他们父子合葬。”
就算是于苌离而言,新婚之夜砍了一人的脑袋也委实太过刺激了。可李稷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带着她回了延英殿,更衣就寝。
自己这道行到底还是差了些啊,苌离心中感慨。
看到绾绾的表情,李稷不咸不淡地送给她一句。“没点儿本事,我能把你弄到手?”
“夫君所言极是。”苌离皮笑肉不笑地道。
之后的日子苌离过得依然自在散漫,很是惬意,可若她彻底不问世事,却是言过其实了。
大婚后半月,那位有资格参加会试的邓冯氏终于抵达长安。苌离早有交代,所以她一到长安就被人安置在了妘府住下。sxynkj.ċöm
此人因何来参加科举,早在周成珺给苌离的书信中,就已将此事说清楚了。
此人本名冯姝,夫家姓邓,早年已经出嫁且育有一子一女,其子尚在腹中夫君就病故了。好在其婆母开明,在其守寡之后也不曾苛待过她,更是准许其来参加科举。上届科举时,冯姝孝期已满本可以参加,可她觉得自己仍才疏学浅,仍需精进,故而苦读三年后,才来参加本次科举。
苌离看见此人的第一眼,就大抵理解了李稷当年看自己的心情,自己这样的在他眼里都难以立足官场,更何况是眼前这个老实人?
“妾拜见皇后陛下。”无需任何人引荐,冯姝已然知道来者何人。
“今日不是正式召见你,无需多礼。”苌离已经尽可能语气和善了,可她上位者的气势依然让冯姝有些局促。“坐吧。”
“谢皇后陛下赐座。”
故然知晓冯姝此次科举就不会有结果,但苌离并不打算让她就此打道回府,此人与自己还有大用。不过在此之前,自己要确认此人心性如何。“你这一路奔波固然辛苦,我却不得不给你当头一盆冷水了,此次科举你绝无可能进入殿试。”
冯姝一怔之后才道:“陛下所言,妾并不意外。过去三年,您若是默默无闻也就罢了,但您做到了封疆大吏不说,又以不世之功荣登后位,更不必说您的出身又压得满朝文武抬不起头。任谁也不希望再出一个您这样的人。”
“你倒见事清楚。”苌离道:“既知如此,你可后悔?”
“不悔,妾来参加科举从不为功名,只为给一双儿女,尤其是犬子做个读书的榜样。”冯姝道。
“如此说来,会试之后你就要返乡了?”
“正是。”
苌离盯着冯姝看了许久,能为激励儿女好好读书而来参加科举的母亲,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留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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