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为此事陛下应当允之。”这个回答，苌离几乎未假思索。
这样回答并没有出乎李稷预料，但他还是继续问道：“理由。”
“先请陛下恕臣大不敬之罪。”苌离道。
苌离要说什么，李稷其实一清二楚，便道：“你是要说先帝当年求娶崔氏嫡女遭拒一事吧？”
苌离立刻拜倒，“请陛下恕罪，臣并无他意，只是就事论事。”
“行了，说你要说的事情吧。”李稷语气淡淡。
“五姓七望自诩出身高贵，如今兰陵萧氏却将嫡女送入宫中为妃，兰陵萧氏为保全自身都如此不顾颜面了，陛下驳了萧氏的面子也不好，更会令萧氏全族不安，这不利于陛下收服兰陵萧氏。”苌离道。
面对苌离的侃侃而谈且有理有据，李稷是哭笑不得，知道她对自己并非没有情谊，可李稷自己心里门儿清，那是他们之间的君臣之谊，是她因知遇之恩对自己的感激。壹趣妏敩
至于男女之情，她……兴许是不敢有吧。所以，李稷也没指望苌离一时半会儿就能对他有了男女之情。
可令李稷气闷的是，接不接受是一回事，看不看得见是另一回事。自己对她的情谊多少人都看出来了，可她本人却跟瞎了一样，亦或是在此事上，她缺心眼缺得厉害？从未想过自己为何会如此待她。
“嗯，接着说。”李稷道。
苌离敏锐地察觉到李稷语气不善，并非不知李稷不喜旁人塞女人给他，这回虽不是自己给他塞的女人，可自己劝他收下，这恐怕跟给他塞女人也没差多少了。可在此事上，于公于私自己都必须如此说。
“臣以为，若这位萧氏嫡女入宫，陛下无需给她任何优待，是什么位份就该是怎样的待遇。虽说后宫中人是要看出身的，可终究还是以位份高低定尊卑，就算她是后宫出身最高之人，也不该有例外。”苌离继续说道。
听罢，李稷又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那你觉得朕该给她什么位份？”
这直接就把苌离问住了，“这……这样的事情陛下就不必问……问臣了吧？”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不懂吗？”
“陛下如此说，着实令臣惶恐。”苌离忍不住在暗自叹了口气，略微思量后，答道：“臣以为六品选侍即可。”
“如你所说，朕纳萧氏入宫，不管给什么位份，这日后肯定会往上升的。依你所见萧氏最高可到什么位份啊？”李稷道。
苌离认真答道：“若兰陵萧氏能彻底为陛下所用的话，陛下给她个高位未尝不可。但萧兆泰的事情到底损了萧氏的声望，还望陛下酌情考虑。”
想到李稷素日的脾气，苌离又补上一句，“若日后陛下对她颇为满意的话，也不必考虑那么多。”
侍奉在侧的肃庸不忍直视地撇过头去，火上浇油，这活阎王真是把好手啊。www.sxynkj.ċöm
苌离注意到了肃庸的举动她，还未来得及仔细思考其中深意。李稷就语气愈发不善地道：“满意？是怎么个满意法？”
“呃……”苌离完全不明白李稷怎么就突然阴阳怪气了，但君上问话是不能不答的。
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答道：“这……不是陛下圣心独裁之事嘛。”
“朕对你就挺满意的。”
伴君如伴虎果然没错，苌离心里叫苦。
“这不一样。臣是外臣，与后宫中人不一样。”苌离陪着笑道。
李稷盯着苌离，一字一顿地道：“此事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
苌离马上接口道：“您说的是，归根结底都是您的臣子。”
“你……”李稷被气得无话可说，这个女人没说错一个字，自己想骂都骂不出来。
所以李稷深呼吸了几次之后，才再次开口道：“听执失说，你这回的差事办得不错，有大功一件。你说朕该如何赏你呢？”
觑着李稷的神色，苌离小心翼翼地道：“这是臣应尽之责，陛下已经花费时间和心力教臣箭术，还因为臣伤了手。臣已十分愧疚了，不敢再受陛下的赏赐。”
说这话的时候，苌离扫了一眼李稷的手背，伤口已然痂，看样子留疤是再所难免了。上回见李稷的时候，自己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这时苌离才想起自己带的药膏，李稷不提这茬，她都快忘了。于是从腰间拿了出来，双手呈至李稷面前，道：“这是陛下上回赏的祛疤药膏。白獭髓极是难得的，您上回赏了臣好些，估计宫里也没剩多少了。今年还未到獭祭之时，新贡的白獭髓还未到。您要不先将就这个用？”
“你觉得的呢？”李稷反问道。
虽然说这话的时候，李稷仍是语气不善，但心头的火气却小了不少。这女人固然是根木头，良心起码还有。
李稷这句反问，却把弄得苌离不知所措，她是真的猜不到李稷到底是什么意思。此刻，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李稷。
李稷知道苌离目光里的询问之意，可他就是不想回答，只是以手支颐地看着苌离。
片刻之后苌离的目光开始游弋，以躲避李稷的目光，面颊也随之泛起红晕。
这样的反应让李稷确定这女人对自己是有好感的，只不过自己想要得的可不止是她的好感，而是她的敞开心扉，是她的倾心相付，是她对自己全身心的依赖。
正当苌离开始觉得不知所措之时，她瞟到了肃庸那里，这位内侍省太监总是帮了她一会。他递来的眼神，苌离看懂了，
于是，苌离自觉拉过李稷的手开始给他涂抹药膏，只不过她根本就不敢抬头看李稷，只是一味地低着头。
李稷隐隐扬起的嘴角暴露了他此刻愉悦的心情。
肃庸看着这一幕，在心里啧啧感叹，谁说只有女人需要哄了？这男人也得哄，尤其是圣人这样的，也不比女人好哄。
给李稷涂完药膏之时，苌离已是面红耳赤。对于自己的反应，苌离都忍不住鄙夷自己，不就是李稷的手上涂个药膏嘛，怎么跟自己占了人家便宜一样？
苌离的反应大大愉悦了李稷，“难得你有心，朕心甚慰。”
“陛下对臣一向关爱有加，臣理因如此。”苌离答道。
李稷用循循善诱的语气问道：“若是我对你再好些，你是不是……”
苌离立刻会意，道：“臣定会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强烈的呛咳之感被李稷生生压了下去，抚住自己心口后，李稷才缓缓开口道：“这里没你事了，下去吧。”
苌离虽然不明所以，但她清楚李稷这是被自己气的，看眼前情形，自己还是别多问的好。恭敬把药膏放在李稷面前后，起身道：“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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