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渃走后，楚焕很是上道地打着圆场。“娘子，天还没有黑透呢，咱们还能再练一会儿。来来来，把这几箭射完。”
然而，苌离练习射箭的心情已经全然没了，“我累了，今日就到这儿吧。”
觑着苌离的神色，楚焕也不敢多言，唯有恭声应诺。
在书房看了几卷书后，苌离被窗外的那轮明月所吸引，一时间她的思绪也逐渐飘远，李稷此时在做什么？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苌离着实被吓了一条，这颗心终究还是为他起了波澜，这是不应该的。然而苌离还是忍不住喃喃道：“李稷，若是我们生在寻常百姓家，那该有多好。”
接下来的日子，苌离又是出奇地忙碌，成日里如果不是泡在马球场上，就是往何晏那里跑，向他请教骑兵排兵布阵的相关事宜，以及从前大哥是如何操练手下骑兵的。
这是苌离以前从不上心的事情，以至于何晏都很是惊讶，便忍不住多问了几句，再知晓来龙去脉之后，何晏笑道：“不愧是执失善光，此事还真找上你了。”
苌离道：“兄长是否有不方便说的？若有您也不必为难，反正儿这边输了也没什么。”
“那倒不是。”何晏解释道：“我在外领兵之时，手下不止有旧部，新人也是不少。对于他们的操练我固然是没有藏私，可说到底你自己的人，又是女儿家，我教起来自然会更加上心。执失都承旨正是看重了这一点，所以才打发你来的。”
“兄长既如此说，那儿要如何做您才不会为难？”
何晏明白苌离为何有此一问，“你只需尽力即可。所谓三人制，世子也早已此想，只是……”长叹一声之后，何晏才道：“此事这些年来我也有些想法，待我好好说与你听。”
“兄长为何要将此事告诉儿？”苌离迟疑着问道。
“你以为这差事为何落到你头上？”何晏反问一句，“你近来与……？”
有些话何晏不好直接问出口，但苌离已经明白了，“圣人已经知道儿是谁了。”
一怔之后，何晏很快回过神来，“绕了一圈，你终究还是没躲过去。”
苌离自嘲地笑了笑，“姻缘天定，便是如此了吧？”
“若这姻缘能为你续命，倒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你们果然都是这么想的。”苌离道：“只可惜，儿无意如此。”
“你还是幼时的性子，旁人勉强不得。”何晏无奈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句，方才是自己说姻缘天定的，这至少说明这段姻缘你是认的。”
“姻缘也有善缘和孽缘之分。虽然儿不知最后是何种结果，可无论是何种结果都躲不过缘浅。”
何晏深深看了苌离一眼，道：“说起缘浅，有一个人你需要留意了。”
“谁？”
“王澄。”
“他怎么了？”
“看你这反应，你来长安之后已经见过他了吧？”何晏肯定道。
苌离也不恼，而是莞尔道：“兄长如今不愧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将军了，早已不是先生口中当年那个愣头青了。”
“你如今都这么大了，我自该如此。”何晏笑道，然后说起了正事。“既然你见过他了，那么有些事情你该知道。近日他受邀去了永祚寺讲经。”
“他现在是半个出家人，这不是很正常吗？”
很明显，苌离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所以何晏继续解释道：“当年他来王府的时候，我只与他打过几次照面而已，可前几日我在街头遇到他，他竟驻足与我攀谈了几句。”
苌离明白对于王澄来说，这绝对是一反常态的举动。“他与兄长说了些什么？”
“那倒是没说什么，的确只是闲聊而已。但你可知永祚寺在什么地方吗？”
“这个儿不知。”
“太原。”何晏轻轻吐出连个字。
苌离马上意识到了问题，“太原王氏！”
“琅琊王氏和太原王氏是同宗此事天下皆知。更重要的是，永祚寺就是太原王氏捐建的。”何晏道：“原本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可这两件事放在一起就有蹊跷了。”
苌离知道王澄对自己的动向很是上心，那么近来自己和李稷的流言蜚语他定然是知道的，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不会无动于衷，可他甚至都没有来自己这里问过一句。但在此时一反常态地跟何晏套起近乎，又前往太原王氏的地盘，他这是意欲何为？
看苌离未有任何反应，何晏便道：“你们当年顶多就是八字画了半撇，他的事情跟你关系也不大。可他到底也是你的旧相识，你听过之后心里有数就好了。”
“兄长说的是。”虽然如此应承着何晏，可苌离比任何人都清楚，王澄此举十有八九与自己有关。
闲话说完，何晏便开始为苌离讲起了自己对于骑兵改制一事的想法。
回到自己府上后，苌离立刻吩咐桑梓去留意王澄何时从太原回来，一旦回来立刻告诉自己。
与多年前不同，蓉娘记得第一次见到娘子从马球场上回来时，自己是怎样的震惊不已，就没见过哪个贵女在马球场上这般撒野的。之所以说是撒野，那是因为蓉娘只见过个别郎打完马球回来就如同从沙子里捞出来的一样，至于贵女那是闻所未闻，更别说见过了。
眼下苌离几乎日日都是从沙堆里面爬回来的一样，若是以前，蓉娘指不定地要唠叨起来。而今，蓉娘也不过就是嘱咐苌离小心勿要受伤，然后在苌离每日回来后将她梳洗干净了就是。
其中原因苌府上下心知肚明，而叶含英对于苌离日日如此也是颇为赞同的，因为她发现苌离的病近来是真的有所趋缓。当初自己告诉圣人，无论何时心情愉悦都对苌离的病有好处。任谁都看得出来，哄寻常娘子开心的东西，到苌离这里统统没用。但即便如此，圣人还是有办法让苌离能有个好心情。
对此叶含英都在感慨，能有这样的郎君疼惜，连她都忍不住要羡慕了。
这话是叶含英对阿渃说的，阿渃连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压低了声音道：“叶姐姐，这话可不能说。不然阿姐的好心情可就没了，然后咱们都要遭遇了。”
“为何啊？”叶含英忍不住问道。
“因为只要和圣人有关的事情，都会把阿姐变成个炮仗。”
想起苌离平日的样子，叶含英根本就无法想象苌离变成一点就炸的炮仗是什么样。
看懂了叶含英的表情，阿渃又道：“叶姐姐还是别有机会见的好。阿姐那样的炮仗，也就圣人敢碰了。”壹趣妏敩
看到阿渃意味深长的表情，叶含英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自那日去过苌府之后，李稷就再未见过苌离。在肃庸看来，圣人完全可以让郡主先以妃嫔的身份入宫，待时机成熟之后再册后也不迟。但他也明白圣人是不会这么做的，对于郡主而言，即便日后贵为皇后，但以妃嫔身份入宫仍是对她的羞辱。
可肃庸真正不能理解的是，圣人明明恨不能日日长相见，可事实是两人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了。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可圣人就是不开这个口。这郡主也是的，明明心里都清楚，为何就不能主动来见圣人呢。
终于肃庸忍无可忍了，于是瞅准了机会劝道：“陛下，您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郡主了。”
“不用你提醒我。”李稷盯着眼前的棋局，头也不抬地道。
“您一人下棋无趣，要不然让郡主来陪您下棋？”
“你不知道她近来忙着呢吗？”李稷不耐烦地道。
肃庸似乎懂了圣人为何不见的原因，若是谈公事吧，郡主公事公办多余一句都没有，圣人觉得无趣。可若是谈私事，这两人就得较劲，圣人固然觉得有趣，但对郡主的病情无益。
肃庸是何等的精明，马上计上心来，“陛下，您许久都没查过郡主的箭术了。虽说近来郡主忙碌，可您布置的课业她也不能耽误，不然重阳射典之时，郡主可要当众难堪了。”
李稷抬头看着肃庸，片刻之后，“召她入宫吧。”
肃庸微微一笑，道：“奴婢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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