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猛然回过神时,正好迎上了苌离看向他的目光。
这样的四目相对,让李稷倍觉尴尬。立刻避开苌离的目光,低头去批奏折的同时,还极其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看到了大约三分之二之后,苌离也觉得要看不下去了。别说李稷看得恼火,她现在也看得恼火。
虽说如此,可您的火气是不是也太大了些?所以苌离带着疑惑以及些许的同情望向了李稷。
就这样,苌离与李稷的目光刚好对上,让她无论无何都没想到的是,李稷不但避开了自己的目光,他还十分不自然,更有甚者他面上还隐约可见绯红。不过这个苌离看得并不是很分明,因为李稷低头的速度着实是太快了。
就算苌离平日看书的速度可谓一日千里,然而如罗穆的奏折还是让她看到了地老天荒,至少苌离自己这如此认为的。
“启禀陛下,臣看完了。”
李稷已经恢复正常,只见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笔,问道:“里面说了些什么?”
苌离觉得知道真相的李稷一定又会发火,虽然如罗穆提的建议甚好,但这份长到令人发指的奏折真的是废话连篇。
苌离以最简洁明了的方式向李稷转述着,“如罗侍郎建议朝廷每年派往各地方的巡按使,由定时改为不定时。巡按使除了纠察现有诸事以外,还要纠察各地对否有黠吏豪宗兼并纵暴,贫弱冤苦不能自申者。此外,对各州县已经审结的案子也要抽查,以防冤假错案。”
李稷听罢也觉得这建议是不错,但随后他的火气果然又来了,“就这?!”再次努力压了压怒火问道:“他一共写多少?”www.sxynkj.ċöm
“回陛下,大约一万七八的样子。”
“拿来!”
苌离起身上前把奏折给李稷还了回去,道:“前面都是铺垫,您看最后两页就好了。”
李稷一把抓过去,找到苌离所说的地方,顺着看了下去。
在苌离的印象里,李稷虽然跟温文尔雅扯没什么关系,但她也从未想过此人居然会说粗话。
“这个混账王八蛋!有必要写这么多吗?!”
苌离被惊得都忘了应景一句“陛下息怒”。
“行,我让他写个够!”然而李稷并不打算骂几句了事,“肃庸,你亲自去趟刑部告诉这个王八蛋,他的奏折朕尚还来得及看,就不慎将墨打翻污了他的奏折。让他重新写一份给朕,要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四个字,李稷是咬牙切齿说出的。
“奴婢这就去。”
“还有,让三法司明日一早来见我。”说这话的时候,李稷已经恢复了平静。
“奴婢一并去办。”
在一旁的苌离嘴角轻扬,这人气归气,正事倒是不耽误。就是不知如罗穆要把这份奏折写几回了。
最后李稷又冷漠地留给苌离一句,“没你事了,下去吧。”
“臣告退。”苌离还是一贯的样子。
此后月余,苌离终于过上了一个普通正七品官员应有的日子,一切井井有条又毫无波澜。
唯一能称之为波动的就是,年节过后江茹慧登门拜访过一次,除了当面致谢以外,自然就是接受苌离的提议,举家迁往外地,这样的事情无需苌离操心,吩咐一句自会有人去办。
与此同时,李稷的生活与以前没有任何差别,大把的时间花在朝政上,弓马骑射也未有懈怠,偶尔临幸后宫是例行公事。对于二月入宫的几位新人既没有冷落她们,也没有偏爱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看起来李稷的生活同样是井井有条又毫无波澜,事实上,这一切只是表象而已。虽然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但那日与苌离同车时被她惹出的怒气,至今不但还未散去,更有愈演愈烈之势。壹趣妏敩
就在上元节前夕,据密探回报王澄近来的确没有专心吃斋念佛,他在潜心研究医术已经有些时日了。
“可知他是何时开始的?”李稷问道。
“差不多有一年了。”
“一年……”李稷又道:“医术共分十三科,可知他研究的是哪科?”
“大方脉,还有风科。”
李稷没有再开口,而是仔细盘算起来。这也就是说除了妇儿以及外伤相关的,王澄都有所涉及,又想起之前采葛对苌离与王澄二人关系的猜测。
于是李稷吩咐道:“再去查,是不是都与寒症相关。”
来人领命离去后,李稷依旧陷入沉思。
如果王澄所涉猎的医书都与寒症有关,那就说明,他与苌离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更有甚者他们之前就认识。否则以苌离的性子,会告诉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自己身体有疾吗?
想到这里,李稷马上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之前让孙永清给苌离把过脉,说她是普通寒症并无大碍。那时自己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更何况苌离的师父是叶秀,虽然这位叶家六郎更擅于用毒,可他医治个普通寒症应该还不成问题。
王澄这半路出家的医士,能比叶秀还厉害?但如果叶秀能治好的话,王澄为何还要去研究寒症?难道王澄并不是为了苌离才研究医术的?
思来想去,李稷发现此事又是一团乱麻,还是先看看王澄是不是在潜心研究寒症吧。
但李稷并不打算只从王澄一人身上下手,如今孙永清虽然被贬幽州,但眼下缺的不是御医,而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再给苌离把一次脉。
此事虽然没有加剧李稷的怒火,但更令他疑窦丛生,这并不利于李稷的怒火消褪。
而直接导致李稷怒火加剧的是,连他自己都觉得羞于启齿之事。
本以为那次梦见苌离是个意外,可让李稷始料未及的是,近来自己不止一次的梦见她,如果仅仅是梦见她倒也还好。
在最近一次梦中,李稷不再是轻揽她的纤腰了,而是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苌离更是乖顺地窝在他的怀里,接受他的爱抚与亲吻,而梦里的自己还想要更多的温存……就在此时,李稷从梦中惊醒。
守夜的宫人也被李稷惊动,小心询问道:“陛下?”
如今的李稷早已习惯了隐藏心事,自己昨晚是否做梦,他都很少向肃庸这样的近身内侍说起。至于自己做了怎样的梦,李稷是绝不会同任何人说的,更何况是春梦。
“无事,你退下。”
说罢,李稷从榻上坐起,揉着眉心,拼命将方才梦中那些场景从脑海中清除出去,即便如此,他依旧觉得燥热。
身体的燥热并不能阻止李稷鄙夷自己。自己损了苌离的清誉是不假,可从未对她有过非分之念,甚至他是真心希望苌离能嫁得如意郎君,不再孤苦无依。
可就在方才,苌离居然出现在自己的春梦里,此事是如何说,自己难道当真是个放浪的登徒子?
正是这样的梦直接导致李稷近来暴躁易怒。虽然他极力克制隐藏所有情绪,然而不经意间地爆发,还是让近身伺候的人诚惶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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