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看向苌离，问道：“是这样吗？”
“我家阿渃还是个孩子，您如此欺负她，我自然不待见您。”苌离极是淡定地道。
“裴宥，你该庆幸这位不是个郎君，不然可就没你什么事了。我若是个小娘子，也定会喜欢她这样的。”李稷笑道。
李稷心情一好，就要拿他们这些人找乐子，对于此事裴宥早就习以为常了，“您说的是，这位要是个郎君，那的确没我什么事了。”
苌离根本不接这个话茬，径自道：“若白郎君没有旁的事情，那我就告辞了。”
李稷带苌离出来就是意在告诫她收敛些脾气，眼下目的已达到，自然不会再为难她，便道：“被罚了三年的俸禄，刚刚还在跟我哭穷，要不吃了再走？”
然而阿渃却在此时来了兴致，“敢问白郎君，我阿姐到底做了何事啊？这又是罚跪又是罚俸的。她上回当着圣人的面，拧断人脖子不也没事嘛。”
“安小娘子，当真想知道？”李稷问道。
“嗯。”阿渃点头道。
“那你告诉我，你阿姐到底为何宁愿参加条件苛刻的科举，也不愿嫁人的原因。这回我保证不绕弯子。”李稷仍是笑容和煦。
果然，李稷从未打算放弃自己身上的秘密，苌离心中冷笑。
阿渃再如何缺心眼，在这样大是大非的事情上，她还是能拎清的。一脸认真地问道：“您觉得裴郎君算青年才俊吗？”
“那是自然。”李稷答道。
“无论是您，还是裴郎君自己，方才都承认我阿姐若是个郎君，那就没他什么事了。所以您说，我阿姐这样的，她有必要嫁人吗？”阿渃越说越理直气壮，“就连在马球场上，她也没输给郎君啊。若不是朝廷有会婚一事，她当然是不会来参加科举的啊。”
虽然阿渃这番话说到最后，大有逼良为娼的意味。但无论是裴宥，还是李稷都辩驳不出一字来。
说到这里阿渃突然想到一事，凑近李稷些许，问道：“郎君您是能在圣人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吧？”
“安小娘子为何有此问？”李稷问道。
“若是可以的话，不知能否麻烦您跟圣人说说，把会婚一事取了吧，这样就算三年以后，我阿姐也不用必须嫁人了嘛。”阿渃一脸认真地道。
李稷淡淡一笑，道：“此事我一定会禀明圣人，至于圣人准不准，这我就不能保证了。”
阿渃起身，规规矩矩地对李稷行过一礼，“无论结果如何，都谢过李郎君了。”
然后阿渃眼巴巴地看着苌离道：“阿姐，我们能吃完再回去吗？我还饿着呢。”
“好，我们吃完再回去。”本已起身的苌离，又坐了回去。
看到苌离落座，阿渃也开开心心地坐了回去。
当阿渃的筷子伸向李稷之前切好的那盘羊肉时，苌离和裴宥同时出言阻止了她。
然而李稷却道：“不是一条羊腿上的下来的嘛，我切的是有毒还是怎么着？为何不让人家吃啊。”
苌离看了李稷一眼后，收回了自己的手，对阿渃道：“行了，吃吧。”
满足口腹之欲的阿渃，好奇之心仍是在的，“阿姐，你到底为何被罚那么重啊？”
“因为我闲得无聊，去逛了青楼。”苌离随口答道。
阿渃睁大了双眼，道：“阿姐，这种好事你为何不带我呢？我也想去见世面的啊。”
这一刻李稷和裴宥同时开始思考，是这两个太特立独行，还是如今的娘子们都想去青楼见见世面。
苌离很有耐心地道：“好，我下次去的时候一定带着你。”
听到苌离的回答，李稷睇了她一眼，道：“你若这么想见世面，那我告诉你个妙宗，找本春宫册子来看，毕竟只跑一趟也见不了那么多世面。”
这语气是连嘲带讽啊，另外三人都停下了动作。
苌离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这人今日管得可真宽。虽然心中如此想，口中说的却是，“您这个提议甚好，就不知您那里的春宫册子够不够多？”
“啪”和“嗒”两种不同的声音同时发出，前者是李稷的筷子直接被他捏断在手里，后者是阿渃和裴宥被如此惊世骇俗之语，吓掉了手中的筷子。
李稷咬牙切齿地道：“想要多少有多少。”
到了这个局面，裴宥只能告饶道：“此处还有个孩子，您二位请口下留情。”
李稷死死地盯着苌离，同时对裴宥道：“那就把孩子带走。”壹趣妏敩
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阿渃道：“阿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是怎样啊？”苌离问道。
见阿渃还要再说，裴宥拉起她就走。
“不要，我阿姐还没走呢。”阿渃断然拒绝。
裴宥清楚，在李稷爆发之前一定要远离这里，于是耐着性子对阿渃道：“你之前是不是说你阿姐是仙女？”
“所以呢？”
裴宥道：“神仙打架，你一个凡人就别掺合了。”然后不由分说，直接拉起阿渃就走。
虽然阿渃武功在裴宥之上，但在只拼力气的情况下，阿渃没有半分赢面，很快就被裴宥拖走了。
此时，李稷才开口道：“看来今日是罚你罚得太轻了，你还能想着去逛青楼。”
“我差点让人赤身裸体的出现在大堂之上，的确是行为有失。可我去青楼是有何不妥了？”苌离觉得李稷简直是莫名其妙。
其实在这一刻，李稷都觉得自己今日是喜怒无常。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断没有收回的道理，“那是郎君去的地方，不是你这种娘子去的。”
苌离蹙眉看着望向李稷，缓缓开口道：“这可不像您说出的话。”
李稷明白苌离何意，就比如方才告诫她要收敛脾气，用的是苌离根本无法拒绝的理由，可现在这个理由根本不能算理由。
“让你跪两个时辰的确是我要罚你，可罚俸三年并非我本意。你是聪明人，该知道这是做给旁人看的。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行差踏错的后果你自是知道。”李稷道：“就算你不在意自身，可借题发挥这种事，你又不是不懂。”
是啊，此次柳泽一事就是自己借题发挥，自己终究不是彻彻底底的孤身一人。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多谢陛下教诲，臣记下了。”
“你若是留在睢阳，这些事情都不是事情。以你舅父的行事作风，他是不会管你的。”李稷道。
苌离淡淡一笑，“来都来了，还能如何？反正是回不去了。”
“若你能回去呢？”李稷突然问道。
“旁的不说，您愿意放我回去吗？”苌离道。
“你究竟是何人？”沉默良久之后，李稷终于问了出来，“说实话，我会考虑放你回去的。”
毫不意外李稷会认为她身份存疑，但苌离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实话若是说了，李稷就更不会放人了，甚至连死都不会被允许。“我姓苌名离，您应该早就派人查过了。”
“那我问你，你的名字本是黎明的黎，改为如今这个离，是何意？”
想起当初大长公主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苌离未再多加思考，直接答道：“离者，丽也。柔丽乎中正，故亨通。”
李稷冷笑一声道：“连名讳都不肯说实话，还说你没有隐瞒身份？你的名字分明是取长离别之义。”
他是从自己的琴声中听出来的，苌离心中一惊。“您觉得，大多数人会因为我是个孤女而同情我呢？还是会欺辱我？我改名只是意在提醒自己，我是被家人抛下的那个，不为提醒旁人我的身份。”
李稷紧紧盯着苌离，希冀从她面上看出一些端倪来，“所以你便是一副看破红尘，向死而生的样子？”
“您这就是说笑了，我若真能看破红尘那就该去出家。至于向死而生，所有人的一生不都是如此吗？即便高贵如您也不例外。”苌离面色平静。
“才告诫过你要收敛些，这连门都还没出，你就犯了个大不敬。”李稷的声音逐渐冷硬起来，“你若真的活腻了，那就赶紧招了我可以给你个痛快。否则在我弄清此事之前，想死？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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