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苍黎神隐后,九重天的神仙们就很难再看见九婴,因为她正忙着找神剑。
其实她怀疑过,苍黎是不是故意折腾她,不想让她去找未名,才编出这么一个借口,可这是他的遗言,她不能不听从。
三界之中,关于预言神剑的传闻可有不少。
传说,它有开天辟地之威,翻江倒海之能,既然是这么一柄厉害的神剑,用来干倒未名,似乎很有道理,可只有一个问题。壹趣妏敩
既是预言中的神剑,那它就还未造出来,只活在传说里。
所以她的第一个任务是要铸剑。
铸剑就要知道需要哪些材料,偏偏因为这把神剑实在太过有名,关于它的传说有很多,不同版本的材料也有几十种,众所纷纭,好像个个都有道理。
九婴博采众家,去芜存精,终于总结出了一份最精确的铸剑材料清单。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寻找铸剑人,天上地下,能铸成预言神剑的,只有轩辕世家。
听闻这种绝世高人,都有些孤僻的怪毛病,比如某些神医,就有不是半死不活的病人,绝对不救的规矩。
去之前,九婴就做好了准备,假设轩辕同她摆什么高人架子,啰哩啰嗦一大堆废话,她便把剑架到他脖子上,能动手解决的绝不多说二话。
谁知到了铸剑山庄,却让她着实无语了一回。
那位鼎鼎大名的轩辕家主,居然只是个婴儿,躺在摇篮里,瘦巴巴的像只猴子,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大,大到有些突兀,像一对死鱼眼珠。
九婴穿戴着宽大的黑色兜帽,没说话,先绕着摇篮走了一圈,才伸出几根纤瘦的手指,敲了敲摇篮边沿。
“会说话么?”
摇篮里的轩辕警惕地盯着她。
“你是谁?”
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居然会说人话,这场景着实有些惊悚。
九婴却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用一种跟成年人交谈的口吻说:“你可曾听说过预言神剑?”
“你想干什么?”
“有人告诉我,这把神剑,只有阁下才能铸造。”
她轻轻推了几下摇篮,像在哄孩子睡觉。
“我想同阁下做桩生意,所有铸剑的材料,我替你找来,你帮我铸剑,事成之后,无论想要什么报酬,都随你提,如何?”
轩辕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她:“你为什么想要这把剑?”
婴儿的嗓子又尖又细,像一只老鼠在叫,九婴有一瞬间的失神,眼中浮现出一种近似悲伤的情绪,但很快消退,又恢复了她冷漠的神色。
“我要用这把剑去报仇。”
“报谁的仇?”
“我师尊,须弥山的未名杀死了他。”
“未名可不好杀,不过,有了预言神剑,想必你会如愿,”婴儿的眼睛对上她,“我答应你,帮你铸剑。”
“你的条件是什么?”
轩辕笑了,露出粉色的牙床,明明是天真的婴儿,看上去,却有几分诡谲。
“现在没有,等我想到了再说吧。”
一桩交易就此达成。
此后的两百年内,九婴一直在为寻找铸剑材料而上下奔走。
神剑的材料稀奇古怪,什么上古妖兽的内丹,龙的筋髓,西天灵河畔的九瓣青莲,昆仑天池的圣水,一件件的都是稀世奇珍,并不好找。
但这些都不是最不好找的,虽然古是古怪了点儿,但毕竟都是有迹可循的东西,只要多花点心思,多费点力气,八百十年地找下来,也能找到了。
怕就怕一个“稀”字,稀物就是绝无仅有,可遇不可求,她就算耗尽心神,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除了等待毫无办法。
所有的制剑材料里,只有一样稀物——凤凰羽翼。
耗尽两百年,其余的材料都找齐了,只剩这一样,九婴始终没能找到。
凤凰是上古神物,自天地诞生之初就有了,几乎与她是同一时代的产物,像他们这种上古神兽,往往子嗣孕育艰难,就算生下来,后代也很虚弱,几乎无法存活,就像是冥冥之中,受到了天道的诅咒。
而这些元老神兽,有些没有熬过三千年一次的天劫,有些在神魔混战的战场上,被她亲手宰掉,已经死的七七八八了。
自最后一只凤凰在数千年前湮灭,世间就再难寻凤凰的踪迹。
铸剑的进程因此被耽搁下来,她和轩辕除了等,根本没有别的办法。m.sxynkj.ċöm
又过了好几百年,终于等到了一丝消息,她去铸剑山庄找轩辕,他正在矿山里盯着伙计们劳作。
轩辕家的铸剑炉经年不息,青红色的火舌在熔炉里跳跃,无数工匠打着赤膊,将融化的铁水浇铸进模型里,然后日复一日的锻打,放入水中冷淬,滋滋滋地冒热烟。
“还差最后一样。”
站在炉火前的轩辕说。
九婴就在他身旁,她戴着宽大的黑色兜帽,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负手于背后,专注地盯着跳动的火焰,面无表情。
“听说魔沼出了一只凤凰,我会过去看看。”
“如果有,这会是世间最后一只凤凰吧?”
“也许是。”
“那么,一定要找到他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轩辕转过来,兜帽里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
这几百年内,他又重生了好几次,从一个三角眼、塌鼻梁,怎么看都怎么不讨喜的小孩儿,渐渐地长大,长成少年、青年,直至与此刻苍老的面容重合,一只酒糟鼻,两只鱼泡眼,长满老年斑,丑陋地令人恶心。
九婴忽然不悦起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这不用你提醒。”
轩辕无所谓地笑笑,伸出手背,看着自己黝黑、遍布老年斑的手背,重重地叹了声气。
“下次你来,我就该是个孩子模样了。”
九婴没有接话,一转身,人就原地消失了。
魔沼地如其名,是魔物诞生的地方,原来是人间的古战场,处处尸横遍野,士兵们大部分是客死异乡,灵魂重返不了故乡,怨气便在此盘桓不去。
怨气这种东西,向来是滋生魔物的养分,久而久之,此地便阴灵丛生,终年瘴气缭绕,残害附近的生灵。
数千年前,玉帝在此处布下一方结界,割断与人间的联系,免得凡人冒冒失失地闯进来,无辜丢了性命,这里也就成了臭名昭著的魔沼。
虽然听着可怖,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刚诞生的魔物能有多厉害,不过一群不入流的低阶邪魔罢了。
堂堂上古凤凰,竟然出生在这么污秽的地方,实在令人费解。
更令人瞠目的是,他竟连低等魔物都奈何不过,真是越混越回去了,丢他们老祖宗的脸。
九婴挥剑,将那些怪物清理干净,转身打量这让她等了好几百年的凤凰。
打量半晌,得出结论:不过是个小东西而已。
也许是才化的人形,浑身赤裸,脏兮兮的,两扇排骨都瘦的凸出来,一双眼睛倒是神采奕奕,好奇又懵懂地盯着她。
这让九婴下意识想起六指。
六指和她初次见面时,也是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比他大不了多少,知道她不会吃人后,也是用一双清汪汪的孩童眼眸打量她。
紧接着,他的鼻尖忽然耸了耸,九婴听到了肠胃蠕动的声音。
她笑:“鼻子倒挺好使?”
她从怀中掏出一只烧鸡,那是她从人间买来,预备自己吃的,孩子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移,垂涎欲滴。
九婴忽然起了戏弄他的意思,故意问:“你知道,世上最好吃的烧鸡是哪一家吗?”
他吞咽唾沫,老实地摇头。
原来他已经听得懂人话。
她将烧鸡给了他。
“记住,世上最好吃的烧鸡,是快要饿死时吃的那一只。”
她想让他记住,是自己在他临死前救了他,日后她要他的羽翼时,他就该感恩不尽,毫不犹豫地交给她。
吃完烧鸡,她把他领了回去,孩子腿短,走不快,她等他等得烦了,干脆一把捞起来,扛麻袋似的扛在肩膀上。
他竟也不怕,乖乖趴在她的肩头,一只麻杆似的细胳膊绕过来,圈在她的脖颈上,为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然后含着沾了烧鸡味道的手指,美滋滋地睡了。
九婴有些哭笑不得。
这么个小东西,他知道自己是谁吗?就敢这么放心地靠着她睡过去?
威震六界的凶兽九婴,其实从没被人这么亲近过,即使是苍黎也没有,这让她生出一种极不自在的感觉,几乎想把怀里的孩子扔出去。
但她到底没这么做。
经过一座山峰时,她飞身上山,迫不及待地变了间茅草房,把背上的孩子放在一方竹榻上。
她盯着孩童沉睡的面孔,默默心想,从现在起,到他展翼为止,她都要守着这个小东西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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