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明娟当然不可能让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丢不丢人是其次，这老北风刮得是真冷。
她几步小跑上去追上去了程宇航的步子，还不让回头冲蔓蔓说：“姑娘啊，谢谢你啊，阿姨回头请你吃饭。”
蔓蔓冲赖明娟挥挥手说：“阿姨，不用客气。”
程宇航双手插在羽绒服兜里，冲赖明娟冷哼一声道：“你跟她说什么了？”m.sxynkj.ċöm
赖明娟说：“我就问她认识程宇航不，我说我是你妈，她就跟我一个劲儿地夸你，还要带我进学校去找你，她是不是喜欢你啊，我看这姑娘不错，她还一个劲问你想去哪个国家留学，看样子是打算跟你报一个国家，说不定还是同一个学校。”
“我跟你说过我要出国吗？”程宇航不耐地看向赖明娟。
“你不想出国你考什么雅思？”赖明娟说，“你要想出国，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你亲爹要钱！”
“怎么，拿了钱又打算给男人花掉？”程宇航语气里满含嘲讽，“你怎么就是不记性，你遇到过一个好男人吗，不过我看你遇不到好男人跟你自身也有原因，老实人早被你折腾死了。”
“程宇航，有你这么跟自己亲妈……嘶……”赖明娟一开口，一股老北风突然刮了过来，冻得她打了一个哆嗦，说话底气一下弱了不少，“跟自己亲妈这么，说，说话的吗？”
程宇航看了她一眼加快了脚步，想赶紧找个店坐进去，他是真怕赖明娟会冻死在这大马路上。
进了饭店之后，程宇航赶紧倒了一杯热水给赖明娟，让她驱驱寒。
赖明娟斯哈斯哈地喝了一杯热水之后，脸色好了不少。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她拿出手机，心虚地看了一眼程宇航，想另外找个地方接电话。
程宇航不甚在意地说：“就在这接吧，这店就这么大，洗手间连人都站不住，你要是去外面接，我怕你不抗冻。”
赖明娟这才悻悻地坐下，接起了电话：“喂，宝贝啊。”
“妈妈，我好想你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对面是个甜腻腻的男童声音。
“就快了，妈妈办完事马上就回去。”赖明娟说，“你在家里乖不乖呀？”
“宝宝好乖，不信你问爸爸，爸爸我乖不乖呀？”
“乖，宝宝真乖。”
程宇航讽刺地听着耳朵里传来的对话，原来这个女人也是会当妈妈的，表现得如同一个真正的慈母一般。
他看着她，想象着她与手机里男童的相处模式，应该就跟这世上的大多数母亲一样吧，温柔得几乎可以包容一切。
程宇航有些恶毒地想，如果对面的男童对她没有了利用价值，她还会像现在一样疼爱她吗，她只是把男童当成维系婚姻关系的纽带吧，并不是真正的爱他。
他握着水杯的手有些发紧，胸口处传来酸涩的胀痛感。
赖明娟见程宇航面无表情，便以为她是接受了自己的这个孩子，于是有些得意忘形地将手机屏幕转到了程宇航面前，“来，宝宝跟哥哥打一声招呼，航航，这是弟弟！”
程宇航看着镜头里完全随了父亲长相的男童道：“还真是长得丑啊，塌鼻梁小眼睛，皮肤还这么黑，看上去也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赖明娟，你不会是真的爱他吧，这种小孩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你是为了跟这个男人结婚才生的他吧，就像当初生下我那样，就是为了做你阔太太的梦……”
对面的男童哇哇大哭起来，赖明娟将手机收回来，重重地拍在餐桌上，她气得睚眦欲裂，拿起喝剩下的热水，尽数泼在了程宇航身上。
水顺着敞开的领口流进了毛衣里面，羽绒服内衬也被打湿了。
“程宇航，你这个怪物！”赖明娟恶狠狠地骂道，“他是你弟弟！”
程宇航慢条斯理地揩着脸上的水，冷笑道：“我不是早被你丢在三八巷子了吗，你当初既然不想要我了，还他妈指望我认什么狗屁弟弟！”
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程宇航脸上，贴着夹片的指甲在程宇航脸上刮了一道口子，伤口往外冒着鲜红的血液。
“程宇航，我当初就应该听你爸的话去医院做了你，我废了那么大劲生下你，不是让你给我添堵的！”赖明娟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往餐厅外走去。
“结一下账。”程宇航冷着脸对一旁看热闹的服务员说。
老板从后厨出来说不用给钱，因为他们只喝了两杯开水，程宇航没说话，丢下了十块钱就走进了呼啸的寒风之中。
湿答答的羽绒服和毛衣让他十分难受，被风这么一刮仿佛穿了一坨冰在身上，脸上流血的地方像是被刀子剐下了一层皮。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他脱下湿衣服，看着镜子里的人，脸上那道血迹早已经被风吹干，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
洗完澡，换好睡衣，程宇航把自己整个人裹进了被子里，他把脸埋在枕头上，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声音，那声音像是破碎得再也拼不好的拼图。
程宇航拿出手机，给丁也发了一条微信消息：姐，我想你了。
他发完就睡着了，半夜里迷迷糊糊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他撑着沉重的身体起床，踩着虚浮的步子走到门口打开门。
们一打开，穿着大衣戴着帽子的丁也就站在门外，紧张地看着他问道：“程宇航，你怎么回事啊？”
“姐，你怎么来了？”他一开口才知道喉咙已经哑得不成样子了。
“你感冒了？”丁也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那滚烫的额头把她吓了一跳，“你都快烧成小火人儿了，你是准备玩儿自燃呢？”
丁也将程宇航带进屋里，给他加了一件衣服，后来想了想，又把自己上回买的毛毯也给他裹上了，远远看着程宇航就像个蠕动的蚕蛹。
“走，我带你去卫生院打针，幸好我开车过来了，不然这大半夜上哪儿给你叫车去，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滴滴都不稀罕来。”丁也边说边带着烧得迷迷糊糊的程宇航往屋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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