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娘垂下眼睛沉默不语。
唤青看着她的模样，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我比你大几岁，便以姐姐自居，你别介意，也别怪我多嘴。”
顾玉娘苦笑一声，“怎么会？”
可唤青却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你看我，死了两个丈夫，还带着一个孩子，如果不是你们家收留我，我甚至不敢想我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子。”
“在县衙的时候，我每天有多浑浑噩噩你也知道，可现在不也挺过来了吗？”
“更何况你与我不同，你只是与夫家和离，又没有孩子，你将来还是有机会能找个好人家过一辈子的。”
说着，唤青顿了顿，“在千云寨的时候，我看得出曹大哥对你有意，也看得出你也并非对曹大哥无情。”
“但也许有情有意也不一定非要有个结局，你说对吧？”
尤其是这种需要用别人做牺牲才能换来的结局。
顾玉娘对上唤青的目光。
面上几分茫然，可口中却喃喃道：“不一定非要有个结局么……”
“有时候，相遇相识过，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唤青说着，却微微叹了口气。
与其过是在叹顾玉娘，不如说是在叹她自己。
“人总要看开一点，日子才能过下去。”
顾玉娘看着唤青有些淡然的神情，有些似懂非懂。
她嫁给许生的时候并没有这个困扰。
只是单纯的恨。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想到她与曹三胖并无可能的时候，她的心中却多了几分不甘心。
……
虽然顾玉娘并没有将心事告诉苏芸，但苏芸作为母亲，还是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她最近情绪的低落。
又见她总是去找唤青，便干脆找到唤青了解情况。
唤青倒是也不瞒着。
不过也没直说。
“玉娘不过是有些少女心思罢了，想通了就没事了。”
只这么一句，苏芸便明白了。
她之前之所以没有支持也没有反对，一是因为曹三胖为人确实还算靠谱，二是因为顾玉娘也没有明确的表示出喜欢。壹趣妏敩
苏芸惯来不是那种喜欢棒打鸳鸯的人。
既然还不知道两个孩子能走到何种地步，她便没有插手。
直到那天在千云寨听曹三胖坦白自己身上背了通缉令和人命官司——
好在顾玉娘还算懂事，自从那天以后，便并未与曹三胖再有什么纠葛。
总归还是个比较清醒的姑娘。
知道曹三胖不该是她的良人，也不会是。
这些天来苏芸一直忙着用积分兑换药材，又将药材送到镇上各大药铺医馆的事情，所以没空注意家中的琐事。
眼下终于腾出空来才注意到顾玉娘情绪的低落。
苏芸原本心中便有所猜测，又听了唤青的话便更加肯定。
索性就直接去顾玉娘的房间敲门。
顾玉娘原本以为是唤青，然而打开门瞧见苏芸的时候却不由微微一愣。
“娘？今天不用配送药材吗？”
“今天刚好城南的赵掌柜家中有事，约我明天再送。”
苏芸说着，却开门见山，“想不想出去转转？”
顾玉娘更愣了。
“就……我吗？”
“你大姐她们还要忙家里的事。”苏芸说着，“今天就你我。”
“……”
顾玉娘的脸色变幻莫测。
可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实话说，这似乎是顾玉娘和苏芸第一次一起单独出门。
虽然是自己的母亲，但顾玉娘却依然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也许是因为曾经被母亲卖过的后遗症。
苏芸自然也察觉的到二人走在一起时，顾玉娘刻意跟她保持的距离。
不远不近。
虽然十分客气礼貌，但放在母女身上多少就显得有些疏远了。
不过苏芸倒是也不计较。
修复母女关系这种事情是细水长流，急不得的。
现在兰娘和灵娘不就很好么？
“娘，咱们要去哪？”
“去酒楼。”
“？？？”
顾玉娘一时间懵了懵。
顿住脚步。
苏芸也跟着一起停下。
“你不是打小就爱看戏么？村里别人家办事搭台子的时候，你每天都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才走。”
“……”
听苏芸提到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顾玉娘一时有些恍惚。
从前家中没钱，都是别人家办事的时候才有戏看。
再后来她嫁到许家，便再没机会看。
想不到时至今日，苏芸竟然会主动提出带她去看场戏。
顾玉娘鬼使神差的没有拒绝。
可到了酒楼才发现，苏芸竟然还定了楼上位置最好的包间。
顾玉娘登时便脸色一白。
“娘，咱退了吧，不看了……”
包间可太贵了，没个几两银子是下不来的。
顾玉娘再喜欢看戏也舍不得花这个钱。
可苏芸却拉着她不肯走。
“退什么？你不看，还不兴我看了？坐着，陪我一起看！”
说着就不由分说的把顾玉娘拉上了楼。
顾玉娘爱看戏这个事儿，原剧中只是顺带提了一嘴，好在苏芸看的多了就记住了。
这才带她来酒楼看戏。m.sxynkj.ċöm
顾玉娘生平第一次坐在酒楼二楼的包间雅座，不知怎么，竟然有些受宠若惊的紧张。
还带了几分手足无措。
“好好看戏。”
苏芸说着，抓了把桌子上的瓜子儿就开始磕。
今日酒楼演的是嫦娥奔月。
嫦娥偷吃了后羿找来的长生药，独自一人守着广寒宫，看着凡间成双成对的人们暗自神伤。
顾玉娘看的格外认真，直到最后嫦娥暗自神伤的时候，她甚至还抹起了眼泪。
倒是苏芸，面对这个老套的故事，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你觉得如果嫦娥有一次重头再来的机会，她还会吃掉后羿的那一份长生药吗？”
“……”
顾玉娘微微一愣。
“应该……不会吧？”
苏芸的目光落在顾玉娘的身上，“两份长生药便能够飞升成仙，其实我一直认为，嫦娥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否则她一早就知道吃一份长生药就能够长生不老，又怎么会萌生吃两份的想法？真的只是好奇么？她难道没有想过，如果她吃了两份，后羿又该怎么办？”
“……”顾玉娘愣了愣。
她从没想过，有些回答不出来。
不过苏芸看起来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嫦娥会后悔，是因为发现天上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好，又或者说，吃了两份长生药换来的结局，并没有她认为的一份长生药来的好。”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在做出选择之前，谁又能知道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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