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芸和张岁平看着眼前的场景，倒是十分默契的都坐在原地没有动。
末了，还是张岁平率先出声。
“我家少爷……既然愿意留在这里，老朽也没有什么办法。”
“只是为了安全起见，我恐怕要安排些人手住在顾家，不知道顾夫人是否介意？”
他口中所谓的人手，自然就是保护段天霖安全的暗卫了。
苏芸当然不介意。
毕竟从顾家收留段天霖开始，他们就已经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
只要段天霖是安全的，便意味着顾家也是安全的。
“我会让人多收拾出几个房间来，对外……便称是我家雇来的小厮，不知老先生意下如何？”
苏芸愿意配合，张岁平自然没有意见。
他原本还担心苏芸会对段天霖的身份打破砂锅问到底，到时候他反而会不好解释。壹趣妏敩
没想到苏芸倒是一句话都没有多问，只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除了日常保护我家的少爷的人手，我还会安排几位老师来给他上课，不知道顾夫人是否觉得方便？”
“若是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另外安排地方，到时候只要让我家少爷按时上下学便好……”
“不不不，我们顾家方便的很！”
张岁平的话音刚落，苏芸便激动的险些直接跳起来。
“……”
张岁平微微一愣。
苏芸却是又端出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祈求的望着他。
“只是不知道，老先生替天霖安排的老师，方不方便让我家孩子也跟着一起听听课？”
“……”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张岁平微微一笑，却并不介意。
“顾夫人照顾我家少爷辛苦，这点方便，自然是可以的。”
虽然这件事情对于张岁平来说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可对于顾家来说，却是泼天的恩惠。
这可是教皇子的老师啊！
能够和皇子一同上课，顾家的子孙想没出息都难！
在苏芸看来，这简直就是妥妥的占便宜，怎么可能还会有不方便呢？
……
苏芸让张氏收拾出来一间屋子，为表感谢，也为了段天霖，说什么也让张岁平在这休息两日再走。
毕竟看先前段天霖见到他时的欢喜模样，应当也舍不得他立马就走。
再加上张岁平年纪大了，这么一来二回的折腾，舟车劳顿，他的身体也吃不消，便干脆同意了再在顾家休息两天。
这一整天下来，顾家都在忙着招待张岁平。
顾永江虽然偶尔也与他们说得上两句话，但终归是没有张岁平那么的让人重视。
明明是回到自己的家里，可顾永江的心中，却比没回家时更不是滋味。
虽然明知道招待客人是礼数上该做的，但心里却仍旧忍不住的想是不是他们厌弃了自己……
更何况他这次回家，还有意把自己打扮成穷困潦倒的模样……
众人忙忙碌碌一天，直到吃完了晚饭，段天霖陪着张岁平回屋说话，顾家才勉强算是安静了下来。
不过除了大哥顾永川以外，其余的几个兄弟姐妹看着顾永江依旧是神色复杂。
顾永江也不是傻子，自然从看得出来。
可这也怪不了旁人。
谁让他曾经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败家子呢？
顾永江正有些颓然的想着，耳边却传来了苏芸的声音。
“都累了一天了，你们都先回房好好休息吧，也好让我跟老三单独说说话。”
……
偌大的厅内，一时间只留下了顾永江和苏芸两个人。
顾永江有些忐忑的望向苏芸。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他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一想起苏芸曾经割下了自己的一块肉，他便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
“娘……”
顾永江小声唤了一声。
可苏芸却并未答应。
“过来。”
她面无表情的淡淡说着。
顾永江心中嘀咕，却也十分听话的走到她的面前。
“跪下！”
苏芸大喝一声。
“……”
顾永江浑身一抖，不敢犹豫，立马就扑通一声跪在了苏芸的面前。
原以为自己会迎来一阵痛打，没想到苏芸却说——
“这么长时间，你为什么没有回家？”
“……”
顾永江愣了愣，没想到苏芸问的第一句话居然会是这个。
他原以为苏芸会问自己，是不是又去赌了……
顾永江望着苏芸，一时间有些涨红了脸。
“我……我没脸回家。”
他的声音有些委屈。
刚离开家的时候，他确实觉得十分伤心。
认为母亲因为区区二十两银子抛弃了他……
可当他在外面漂泊无家可归，不得不为了吃一口饭满世界找活计的时候，才知晓自己这些年究竟有多败家……
苏芸看着面前已经长得格外壮实，却依旧在他面前顺从的低垂着脑袋的儿子，心中到底是软了几分。
想要斥责的话出口却变成了嗔怪。
“没脸回家，就不能给家里捎个信，告诉家里，你还活着吗？”
顾永江抿紧了嘴。
他当时连回家都不敢，哪里还敢让他们知道他的消息？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次都梦见你……梦见你死了？！”
苏芸的声音颤抖。
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她的孩子，可梦见顾永江后，那种与生俱来母子连心的绞痛，却也让她夜不能寐。sxynkj.ċöm
“一个消息都不往家里传，你这是存心要扎我这当娘的心啊！”
说着，便又开始抹起眼泪来。
苏芸的每个字儿都像是利刃扎在顾永江的心窝上。
母子情深，焉能不痛？
“娘，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是儿子之前不懂事，让娘操了这么多的心，还连累了诸位兄弟姐妹……”
“娘，我这次真的再也不会去赌了……”
“您今后打我骂我都好，我愿意为我从前的混蛋赎罪，只求您别不认我啊……”
顾永江说着。
明明也已经老大不小了，却还跟孩子一样，趴在苏芸的脚边哇哇大哭起来。
一边哭，还一边叩头。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顾永江心中的苦楚却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
在沙场征战的这段日子里，他多少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自己如果就这么死在沙场，将来是否会有人给他收尸？又是否会有人替他在坟前哭一哭？
可思来想去，他最遗憾的，还是未曾孝顺过那个自幼偏疼他的苏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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