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文没有立即回答，其将手中的信件收进信封后，递给了李天福，继续说道，“我早已经派人亲自去李文涛家乡查过了，这人是个实打实的平民，平日里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祖祖辈辈都在那偏远的萝岗镇。”
李天福眯起眼，疑惑地摇着头嘀咕说道，“那些平民不是个个都粗鲁刁蛮，大字不识吗？竟然还能考上探花，真是让人意外。”李天福大致地看了一眼方才李宇文递给他的书信，书信的内容是李文涛的身世背景调查。
半晌后，李天福继续说道，“父亲，你说他这人突然高中，会不会是白家在后头力捧，今年科举的批卷大臣中，有不少是白家派系的人。”
李宇文却是慢悠悠地翻了翻自己的桌面，然后翻出李文涛在科举考场写的文章。
李宇文看着文章的内容，若有所思地说道，“不会，这是李文涛在这次科举考场上写的文章，通篇逻辑清楚，行文时豪迈顺畅，用词时而又精雕细琢，毫不夸张得说，他才是真正的恩科状元。”
尽管李宇文这么说，但李天福骨子里就对李文涛这种出身贫微的人有一种轻视，满脸不屑地说道，“说得这么神，他不过是个探花罢了。”
李宇文对李天福这种态度并不满意，直接说道，“你错了，单凭这篇文章，他本来是能高中状元的。”
李宇文神情凝重起来，他也无奈地叹了叹气，说道，“只是评阅卷子的大臣，要么是我们的人，要么是白家的人，我们两家都推出了要力挺的人选，意味着状元和榜眼注定会被我们两家夺下，和文章好坏无关。”
李天福后知后觉，即使看不起李文涛的出身，但此时已然对于李文涛能考上探花，也是微微点头，赞扬说道，“说起来，这样说的话，李文涛也是在夹缝中求生，没想到如此艰难他都能脱颖而出。”
李天福忽然又想起过去的科举，不解地问道，“话说以往恩科，我们一般都推举好几个人上去，怎么今年只推了一个，但凡我们多推一个，这探花的位置都没他份了，”
其实今年只推一个人是李宇文特意安排的，李宇文的思虑一向远超常人，想的事也多。
只见李宇文缓缓说道，“天下太大了，单凭一家子人是治不了的，科举取仕，旨在录用天下有能之士，为朝廷所用，因此也得留点机会给真正有能之人。”
李宇文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而且皇上那个梦，恰逢科举在即，或是上天旨意，我们不可违背天意。”
李天福对这一点却是完全想不通，不解地问道，“钦天监不是说这梦预兆着江山要易主了吗？这不是好事吗？”
李宇文瞪了李天福一眼，显然是对李天福的眼界短浅非常不满，好一阵子后，他才继续说道，“但这梦也预兆着大齐可能会有天灾人祸，届时底层百姓受灾严重，就会人心不稳，进而揭竿而起，天下大势一乱，一切均变得不可控，我们李家苦心经营的这一切，也可能会随之化为灰烬。”
李天福不明白李宇文为何如此担忧这一点，不屑地说道，“一群乌合之众，派兵平乱即可。”
李宇文恨铁不成钢地盯着李天福，说道，“内忧必酿外患，一旦百姓揭竿而起，没人种田缴税纳粮，没有粮饷，军心溃乱，若再有外敌挥兵侵犯，皆是一切都难以把控。”
李宇文的话多少还是让李天福感到有所启发，李天福伸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沉思片刻，继续说道，“父亲，你说白漫倾是不是也想到这点，这次科举才有所收敛，以往白家那边也是推出一长串名单，巴不得把所有位置都占了。”
李宇文微微点头，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安抚百姓终归是平民出身的官员更有说服力，我大齐国太缺少出身平民的朝官了，白漫倾她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壹趣妏敩
“没想到皇上一个梦，竟能让我们两家都作出让步。”李天福对皇上这个梦感到愈加新奇，甚至想迫不及待地看到事态的发展。
这会儿，李宇文已经轻轻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边来了，他的心事比李天福沉重得多，不管喜事还是悲事，他总是从中一探事情的本质。
也许是窗外那充满凋零气息的花园让他想到这些历史教训，他也不管李天福有没有在听，自顾自地说起来，说道，“前朝洪宇八年，也是时逢天灾，关东三省颗粒无收，百姓饿死乡野，朝廷抚恤不力，最后酿成民变，前朝君主无能，竟仓促出兵平乱，导致关东三省壮丁尽失，农田无人耕种，北方强国挥师南下，没有粮饷的前朝军不到一个月就丢了大半江山，直至改朝换代未得收复山河。”
李宇文低头看着微微颤抖的双手，不知是严寒所致还是因为沉浸进那段历史中太深而内心惶恐，一边看着自己的手一边茫然说道，“我每每想到这一历史教训，就心惊胆战，朝廷对老百姓的依赖，比你想象中还要大得多。”
即使是一向神经大条的李天福，也被李宇文的情绪所感染，微微点头，说道，“父亲所言极是，要是真的如此下场，可就枉费我们这么多年苦心孤诣的经营了。”
李天福想了想，继续问道，“对了，父亲，你准备把李文涛放到什么岗位上去？”
窗台那边的风很大，李宇文没站多久就回身回到案台前，他这会儿没有了方才的惆怅，已经恢复一个权臣的高冷神态，决断地说道，“这李文涛平民出身，在朝堂上还没有人脉，对朝廷运作也没有深入了解，先让他去当个知县吧。”sxynkj.ċöm
“父亲说得是，既然有意让他日后去做安抚百姓的事，那现在让他当知县，磨练一下与百姓打交道的能力。”李天福很赞同李宇文的说法，觉得让李文涛在百姓间建立起个好名声，日后安抚灾民大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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