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来到灯火通明的喜堂前,除了站在喜烛两旁的红梅和绿竹,我还看到坐于喜堂两侧雕木椅上的两位着宫装的公公,他们身后各自跟了个随从小太监。
偌大的喜堂,除了他们几个,再无一个宾客。
“恭喜歌舒家主!”见我们进来,左侧年迈的公公起身,迎上前道贺。
待我看清他的脸,心不由一紧,好在带着喜红面纱,我强作镇定,没有表现出丝毫异状。而右侧那位稍年轻些的公公也自年迈公公起身后,起身上前,手中的拂尘一挥,道贺一声:“给歌舒家主道喜了。”
我波澜不惊地迎接着眼前两位公公的注视,唯有揽着我的歌舒彦尘知道我现下的身子有多僵硬,放置我腰间的手几不可察地捏了捏。
我缓了缓心思,眸子里溢起笑意,转头看他。
歌舒彦尘见此,当下跟我介绍道:“夫人,这位是皇上身边的刘德,刘公公,这位是太后身边的崔蹇,崔公公。”
我闻言,赶紧福了福身子,规规矩矩地朝他俩各施一礼,但没有出声。
两位公公见此,也微微躬身,俯首回礼道:“夫人多礼了。”
随即,歌舒彦尘询问他俩来意,果不其然,都是来宣旨的,只不过,一个是替皇帝,一个是替太后。
刘公公率先宣旨,我与歌舒彦尘双双跪地。
我的心在听到刘公公宣读圣旨时再次拧紧,圣旨大意是说歌舒彦尘办事不力,此番进贡的货物出了纰漏,念在其往日功劳,责其闭门思过半个月,不得有违。
刘公公宣读完后,歌舒彦尘谢恩领旨,我心里莫名有点烦躁,还未起身,却又见刘公公从身后的小太监手里拿过一道圣旨,念道:“歌舒叶氏接旨。”
我身子微微一顿,再次叩首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歌舒府,歌舒叶氏,端庄淑睿,德行温良,着册封为一品诰命夫人,钦此!”
什么?
我彻底惊了,刚还想着大喜之日,那人颁个什么破圣旨斥责歌舒彦尘,这怎么一下就把我封作了“诰命夫人”,还是一品?
我有些愣怔,转头看歌舒彦尘,他无一官半职,我却封了诰命。而歌舒彦尘迎着我惊诧的目光,仅微微一笑,开口道:“夫人还不快谢恩接旨。”这一切,似乎都在他意料之中。
闻言,我反应过来,赶紧深叩一首,伸手接过刘公公递来的圣旨。
“老奴给夫人道喜了。”刘公公送完圣旨,还不忘跟我道贺一句。
我依旧处于震惊之中,好在歌舒彦尘即时扶起我,打圆场道:“两位公公莫怪,我家夫人出身淳朴,礼数不周,今日又怕是太过惊喜,让两位见笑了。”
刘公公和崔公公相继一笑,一副理解的模样,也没多说什么,随后刘公公退到一侧,示意崔公公宣太后懿旨。
我被歌舒彦尘搀扶着,再次与他跪地接旨。
“宣太后旨……”崔公公念道,却不知为何刻意顿了顿,方才将旨意念出来:“宣歌舒彦尘即刻进宫,面见太后。”
闻言,我深觉这哪是一道道的圣旨,简直是一道道惊雷,而且这哪天不能召见,偏偏选这大婚之夜,拜堂之时,几个意思?
我埋着的头微微侧向歌舒彦尘,但见他眉微微一蹙,眼中凝了抹冰霜,可待到他叩首接旨时,脸上哪还有什么表情,全是一脸的恭顺。
待接过圣旨,歌舒彦尘出口的话把我惊到了,“还请崔公公回禀太后,待草民闭门思过后,即刻进宫觐见。”
崔公公闻言一愣,看了眼一旁的刘公公,立刻会过意来,对歌舒彦尘道:“咱家这就回宫回禀太后。”随后又一脸歉意地看向歌舒彦尘,拱手笑道:“今日叨扰歌舒家主和夫人了,祝二位新婚大喜。”
想来这最后一句是为他自己而说,我看了看这七窍玲珑的崔公公,竟还是那么圆滑通透。不过,歌舒彦尘跟他的关系应该维护得不错,否则,崔公公没必要因为太后下的懿旨,特意给歌舒彦尘,额……还有我这个夫人致歉。壹趣妏敩
“公公言重了!”歌舒彦尘回礼笑道,随后就见崔公公向刘公公施了一礼,告辞离开。
歌舒彦尘命红梅送走崔公公后,刘公公也出声告辞,不过在临走时,却是看着我,跟歌舒彦尘道了一句:“要紧时刻,还请公子务必护好夫人。”说完,朝我笑点了下头,便要领着小太监离开。歌舒彦尘要亲自相送,却被他出声阻了,最后就唤了堂上的绿竹送客。
待他们走后,我明显感觉到歌舒彦尘身上的气息冷了下来,而不知是不是因着这一系列的跪跪起起,又加上白日一整天的折腾,我身子顿时就有点软,即便歌舒彦尘扶着我,都有点站不住。
发现我的异样,他当即将我打横抱起,往喜堂的一道侧门走。
“还没拜堂呢?”虽然有点疲惫,可我脑子还是清醒的。
他却柔了眉眼,说:“不过是些繁文缛节,夫人的身子重要。”
我想他这话倒也没错,只不过心底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可要怪就只能怪我不争气的身体,它真的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可殊不知在不久以后,我就会庆幸今日未行这叩拜之礼,也是冥冥中自有注定,注定了我与歌舒彦尘的这一生……不会顺遂。
歌舒彦尘抱着我,穿过处处喜红的庭院廊道,一路走向主院,我懒懒靠在他肩头,梳理着自己零乱的思绪,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每一桩每一件都透着诡异,至少对于一无所知的我,有着诸多疑惑和不解。不过,这些也不是说找不着答案,就看此刻抱着我的人要不要给我答疑解惑了。
我半睁半合着眸子睨着头上人,他察觉到我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迷人的笑,道:“夫人在想什么?”声音是那种低沉得可以让人化作一汪春水的温柔。
我环在他颈子上的手微微收紧,意有所味地道:“夫君难道不知?”明明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反问,却不知是不是因为身子太懒的缘故,出口的音调竟生生多了一丝柔媚。
只见他瞳眸轻动,随即垂首看我,眼中盛满笑意,“马上就到卧房了,夫人莫急。”原本轻沉的呼吸,在此刻,明显加重。
我看他摆明了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有些气恼,可身子无力,头脑昏沉,也不想太过追究,且想到他今日的良苦用心,便侧了头,懒懒靠着,不再出声。
这个人,总是能将事情做到事无巨细。明明将声势造得人尽皆知,却又刻意隐藏了我的身份信息,没有宴请一个宾客。而那两位公公的到来,只怕也在他意料之中,而他,竟用皇帝的圣旨,压住了太后的懿旨。
不管怎样,今夜,我得到了两个信息,想到刘公公临走前的话,我肯定这中蛊之人定是后宫中人,且皇帝确实知晓,还在护我,更准确地说,是在护我体内的蛊虫;而太后,选在我们拜堂之时宣歌舒彦尘进宫,极有可能,她不赞成这桩婚事,甚至想要阻挠这桩婚事。
回忆起太后对歌舒彦尘的态度,虽说他一介平民,顶多算个皇商,可太后终究是看重他的,想必早就存了为他指婚的心思,所以,像我这种身份低微、来路不明的女子,她是定不会赞同他娶我的。
思绪间,身下已触到一方柔软,歌舒彦尘不知何时已将我抱进喜房,放置于喜红柔软的喜榻之上。
“夫人等我。”将我安置好后,他轻道一声,转身走到喜房中间摆满食物的大圆喜桌上,端起两杯合卺酒走过来。
我倚靠着床沿,注视着他,心底终是有一丝甜蜜,之前的阴郁竟全部散去。
“其实,无论是‘阿池’还是‘叶离’,终归都是我,我不在意,你也不必介怀。”待他走近,我轻柔了声音说,他的心思我大概可以猜到,只是今日这般,太过冒险,稍有差池便会连累了他。
他轻“咳”了两声,坐到床边,将一杯合卺酒递于我,说:“夫人多虑了,为夫不是介怀,只是觉得夫人在为夫面前可以自在些,无需刻意伪装。”说到此,他星亮的眸子直直盯着我,眼神坚定而无畏,他说:“相信我,为夫可以护你,无论是‘阿池’还是‘叶离’,为夫都能护好你。”
我扬起了唇角,虽然不想他涉险,可听到这么一句动人心弦的话,我的心真的踏实了。我伸手缠绕过他拿着酒杯的手,与他交杯共饮,水酒入喉的那刻才发现喝的竟是甜汤,心底又是一暖。
他却在这时道:“夫人不宜饮酒,若觉得不喜,待孩子出生,我们再一一补回来。”他眉眼弯弯,我却突地笑出声。
“夫人笑什么?”明明有着疑惑,可看到我的笑,他眉宇也跟着上扬。
我摇头,“没什么。”我可不想告诉他,现在的他比之先前,不仅温柔了不少,话也多了,哪还有昔日冰山大神的样子,而这样的他,我很喜欢,喜欢到想以同样的温柔对他,想将一颗心真正地、毫无保留地全都交给他。
突然想到什么,我把空酒杯放到身旁的床几,执起他的手把脉。虽说只一个风寒,可怎么会拖了这么久,我怕他还有其他的伤。
然而,扣上他的脉门,他的脉搏刚劲有力,吐气均匀,这……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这次换他低笑出声,他抽出在我手中的手,将我紧紧抱进怀里,在我耳边说:“骗了夫人,是我的错。”
是我大意了,这人就是故意的,“你就这么怕我不跟你回来?”今天他不仅围了福生堂,还装病,进来时一袭青衫,出门却是一身喜袍,一切都算无遗策。
我有点生气,想要撑开他,他却越发抱得紧,低声道:“我是真怕你不跟我回来……”他的脸埋进我的颈窝,“你可知,这些日子我有多牵挂你,今日楚清说你不见了,我心急如焚,想要出去找你,可是我却不能……这乐煌城有太多的掣肘,我怕稍有动作,非但护不了你,反是害了你。我想,也就只有把你放在身边,才能倾我所能保护你,所以,我不想等了,今日,我一定要迎你回府。”
我听他吐露着心底之话,也想了想,若他今日不这般做作,我是否会遂他的意,跟他回来。
答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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