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灵话落之后，楚卓儒抿唇敛眉好片刻不答。
见此，周灵轻笑一声质问道：“怎么？无话可说了？”
“这次，是我不对，但我没有办法了，你也是。”
楚卓儒道歉的话出，引得周灵都微微怔住，他神色认真诚恳，但不过转瞬即逝，很快便转了话锋。
“你周国，现下只有同楚国捆绑一处，共同抵御宋乾联军，这唯一一条出路可走了。”
“你！”
楚卓儒抬眸，毫不畏惧地对上周灵震怒的美目，一字一句吐出：“不是么？”
胸腔起起伏伏好一会儿，周灵再不愿多言，恨恨拂袖转身，以背影对着楚卓儒，送客之意显而易见。
楚卓儒不动声色，从怀中拿出一方卷轴，默默将其放在案桌上后便起身。
那卷轴的内容，是楚卓儒在入周国皇城前，早已编纂好的两国联盟详细，知晓周灵点头盖章便能成事。
只是楚卓儒也知道自己这次举动，未免有些刻薄自私，周灵会幽怨也在情理之中，在这位女帝彻底消除怒气之前，还是不要逼迫得太紧为好。
但临下廊前，楚卓儒还是定住身形，回头看着周灵始终背对的身影，启唇道。
“于情于理，此次实我算计了你，对不住你周国，是我欠你，若此次两国能安然，事后只消你开口，卓儒无所不应。”
“哼，为保你那父皇的江山社稷，五殿下还真是不择手段，好一个鞠躬尽瘁的儿郎！”
周灵不答，倒是勾唇反讽了一波。
不想一直神态平和的楚卓儒，面色语气却是大变，冷漠得紧。
“我的事，女帝不清楚么？”
周灵听出其中的嘲弄与疏离，秀眉微黛，只是当她转头的时候，楚卓儒在说完这之后，便头也不抬地向着驿站处而去了。
垂眸便瞧见那静静躺在案桌一侧的卷轴，周灵握拳纠结许久，终究还是伸出了手握起。
只是摊开的卷轴中，除却两国结盟事宜及楚国的印章，还藏着一份信函。
是楚卓儒的承诺书，承诺除却伤及国本家人外，事后会答应周灵任何开口条件的保证。
且为显决心诚意，也为周灵信这承诺是能作数的，那本该合二为一，号令楚国三军的虎符，这另外的一半，楚卓儒便这般毫无保留地送到了周灵手中。
若是周灵现下利用这虎符借楚国之军大作文章，楚国即刻便可堕入炼狱之中。
莫说周灵惊着，就是向来只关心周灵事宜，其他旁的牵不起任何情绪起伏的凌云，在防备着楚卓儒离开后，上前入见周灵，瞧见她手中那一半的虎符之后，都不免讶异地微微张唇。www.sxynkj.ċöm
“若是让楚萧知道了，那楚卓儒可难逃一死，他竟然……”
直到凌云感慨的一声出，周灵才从一片失神中回过神智，那握着虎符的手心，不免染上点点汗渍。
“他是疯了！”
就这般将自家命脉交在别国帝王之手，这种事情，周灵扪心自问，就连她都是不敢的。sxynkj.ċöm
别说是交给旁国帝王，就是身边朝夕相伴的心腹，彩雀梅丛森，甚至是……
念及此，周灵暗自看向凌云处，心中一紧。
甚至是齐若凌云，除却像异族那般的生死存亡之际，她都不会将兵权全盘交付给任何的谁。
这楚卓儒，当真是个疯子！
倒不愧是莫仕真教出来的弟子，与做师傅的一样，所求所做，乃常人所不能及。
“这样看来，那个楚卓儒，倒也没那般令人恨了，陛下对这结盟之事怎么看？”
凌云虽感慨，但到底最在乎的，还是周灵的看法，对她露出一抹笑道：“不论陛下如何抉择，臣都在陛下身后。”
周灵原先累计的无限烦躁，在楚卓儒的这一份礼之下，已是散去不少，再听的凌云与清泉一般的声色，说出那般令人安心的话来，打结一处的秀眉都被抚慰开来，唇角含笑。
“阿云总能让我舒心。”
“陛下……”
凌云看得愣神，心有触动，不自觉呐呐出声，只是还不等他抬脚再靠近周灵多一点，周灵的视线便已再次移回那卷轴之上。
“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我答应了，周国有难，不答应，周国也有难，我根本没得选择。”
凌云听出她话中的痛苦与沉重，心中落满疼惜。
“阿云，没有法子……全然没有一点好的法子，这一次，我真是穷途末路了。”
周灵说话的时候，身子竟隐隐颤抖。
她早在见楚卓儒前，脑子里设想过无数次哪怕一点点可行的法子，也早早问过齐若。
可是……
没有办法，一直都有主意的齐若，这次也只能无力朝她连连摇头。
“陛下，无论如何抉择，您都调兵边境，战吧。”
这是最后，齐若无可奈何下对周灵最后说的话。
周灵还是抱了希望的，直到见完楚卓儒。
她没有办法，齐若没有，就连这楚卓儒，也是同样。
连着这些天，周灵都在强撑着这，她都能忍着。
可凌云那句始终在身后，却是让她溃不成军，将不愿展露的脆弱一面，再次现于凌云面前。
凌云察觉出周灵异常低落的情绪，发觉出异样，待他小心靠近，蹲下身来，周灵眶中的一行清泪，就那么现于凌云视野中，滴在他的心上。
“阿云，我打了好多些年的仗了，死了很多人了，在周国真正强大前，我不想再牺牲更多性命，我不想战，我不想……我不想打啊！”
卸下这层层尊贵光环，周灵也只是一不到弱冠之年的女儿家，自她提起剑锋至如今，已过了十多年光景。
换句话说，她一个小女娃娃，竟不知不觉，已打了十多年的仗，历经了十多年的生离死别！
周灵这般接近崩溃的模样，凌云是作何想，心中究竟有多痛心疼惜，周灵不得而知。
可她知道，只有阿云，只有在阿云面前，她才能毫无防备。
“我这一年，想得很简单，我只想同你们过个好年，只想给周国，给这多灾多难的北郊三境，多挣些安生日子。”
周灵咬着下唇，哭笑不已：“可总有人不放过我。”
“你说，再打下去，他们该要恨我了吧？”
凌云什么也没答，仅仅掏出一方帕子，轻柔地替周灵擦去泪渍，一如既往。
“臣在的。”
不轮什么境遇，不论有谁离你而去，我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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