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灵手上伤口已被清理包扎完毕，才歇息不到片刻，周灵就坐在书房案桌边。
下首，则站着凌云、齐若、刘瑞三人。
“城外百姓可都散去？”
果不其然，周灵开口第一句，问的便是自她入皇城，还守在门口的众多百姓。
刘瑞当下即刻答道：“陛下安心，确保您无大碍后，都各自回去了。”
周灵放下心来，转头对齐若说道：“这些天连日奔波，就让那些朝臣多休息两日，待会儿朕拟懿旨，齐若你安排下去。”
“是。”
一路上那折扇，齐若都看护得紧，怕半路出什么岔子一直藏着没拿出来，这会儿尘埃落定，回过周灵的话后，齐若才又显摆地摇了起来。
“刘瑞，这两日你辛苦些，楚使那边，还烦你跑一趟边境，将人给他们送去。”
将早早拟好的奏折递给刘瑞，周灵道：“这个也一并交给他们领军的那位五皇子，之后，你带着军队守在边境，随时听朕号令。”
一旁的凌云一听，面容便沉了下来：“陛下，您要领兵？”
齐若目光也闪过不赞同：“陛下三思。”
刘瑞更是大惊，刚接过的奏折差点落地，忙抱拳：“陛下，有我们足矣，您不必犯险。”
且不说周灵武艺已废黜，战场刀剑无眼，一招不慎极有可能被伤到，遑论她乃天子，不比从前做将军的时候。
从前她一但有危险，军心不稳，换了现在有什么差池，那可是举国动荡。
刘瑞自然担不起这个责任。
周灵却是铁了心，将三人的劝阻统统驳回：“此次北征，朕必须站出来。”
瞧见三人沉着脸，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态，周灵面上无奈，作出让步：“朕就做个幕后，不入战局，你们也知道，这次北征，于大周而言，意义非同寻常。”
她人在那儿，比什么鼓舞士气的话都好用。
周灵从来就不是个意气用事，不知大是大非的。她清楚知道自己若上阵，只会是个累赘，她也不会蠢得去分了手下人的心，但不代表她坐以待毙。
可相对来说，刀剑无眼也是事实，周灵亲征，被针对的风险还是不小的。
所以即便周灵如此说，三人面上都没半点松动的表情。尤其是凌云，冷着一张脸，寒得都能结冰。
“陛下，臣还是觉得不妥。”
就连一向站在周灵一边的齐若，这次都倒戈了。任凭她这般说了，仍旧不赞同。
笑散下几分，软的不行，周灵只好来硬的：“不必再说，朕意已决。”
“陛下……”
“朕乏了，都散了罢。”
周灵摆明了不肯听下去，直接抬手赶人。
几人对视一眼，只得无奈行礼告退。
但等周灵再抬头的时候，凌云还是皱着眉站在下方。
“你怎么还在？”
自凌云被封了镇国将军，早不比从前侍卫身份，自然无需再跟随保护在周灵左右。但他好似没半点当大将军的自觉，反倒奇怪望着周灵：“臣不该在么？”
顿了片刻，周灵才道：“你如今身份不同，无需时刻护在朕左右。”
然凌云却摇头说道：“我是臣，却也是陛下的侍卫。”
周灵美目闪过些微波澜，垂眸：“现在的你，是大将军，你要习惯如何做一个上位者。”
“臣谨记。”
凌云道：
“可臣也习惯了守候陛下。”
周灵愕然抬眸，正正撞进凌云那双黑黝黝的眼瞳。
长睫快速扑扇了好几下，周灵有些局促地错开目光，不时抓两下包扎缠绕在手心的绷带。
顺着周灵的动作看去，凌云叹息声中含有一丝无奈：“陛下这双手，倒真多灾多难。”
前不久被莫平渊的画戟伤过一次，才刚好，却又见了血。
气氛忽然有些奇异，周灵只觉浑身不自在，登时受不住，清咳下嗓子起身，包起的左手鬼使神差地背于身后。
恰此时，彩雀敲了敲紧闭的门。
“陛下，小皇……”
忽是想起什么有所顾虑，彩雀顿住片刻又临时改了口：“陛下，小公子已安排在偏殿。”
听得内容，周灵心里那点儿说不清的异样感顿时消散，打开殿门走了出去，凌云则安静跟在身侧。
“带路。”
方踏出脚见着彩雀人，周灵便脱口而出道：“带路。”sxynkj.ċöm
凌云跟在后头，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跟在周灵身后的目光，充斥些许担忧。
“陛下……”
在推门而入前，彩雀停下脚步，看向周灵，有些欲言又止。
一见彩雀模样，就知她有什么话堵着，却又顾及着什么不敢开口。
周灵便道：“有什么事，直接说。”
“是。”
行了一礼，彩雀才说道：“小公子，他在拓跋勤手下，过得……一言难尽，他很怕生，怕是见不得人多。”
周灵听罢，秀眉拧起，彩雀虽说得含蓄，凌云却懂，他道：“臣守在这儿。”
“臣也守着。”
彩雀也道，但看向门内小心翼翼的神色，还是被周灵瞧得一清二楚。
大致有了些许猜测，周灵伸出推门的手，力道暗自收了不少。
轻缓步入，穿过一片庭院长廊，周灵来到了一紧闭大门的殿外。
扣扣。
靠着门轻轻敲了两下，周灵耳朵靠在缝边，细细听着里头动静。www.sxynkj.ċöm
殿内一开始传出些微动静，听着有些杂乱，但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静静等了半刻，周灵又伸出口敲了两下房门。
扣扣。
这次，敲门的声音比上次的力道重了些，但绝对算不得大。
“能给我开开门吗？”
侧耳倾听，里头依旧毫无动静。
微微黛眉，思索一番，周灵伸出手，将门轻轻推开来。
踏入大殿，入目周灵眼帘的便是案桌旁摔得四分五裂的瓷瓶，以及乱了一地的黑白棋子。
看起来，似乎是慌乱间被带倒的。
寝殿中空无一人。
然案桌上放置着被咬了一口的梨，断口还是新鲜的，可见周灵推开门进来前，里头是有人的，如今却人间蒸发了。
凭空消失自然做不到，显然，有个小家伙和她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
美目扫视了寝殿四周，忽定在一处，周灵轻轻笑道：“别躲了，我看见你了。”
那藏于床榻帷幔地板间的一角衣袍，闻言猛地往里缩进，不见踪影。
抬起脚，一步一步缓缓靠近，在离床榻还差半尺距离停住，周灵不再往前走。
“你藏在床底了对吗？”
周灵缓缓蹲下身子，对着那方床榻轻轻问道。
床底传来咚地一声，一听便是撞了头，周灵赶紧起身，却在伸手要将那层被单掀起的瞬间，想起了彩雀在她进门前说的话，蓦然松开了手。
她迈开脚，又缓缓往后退了几步，站在离床榻不远不近的距离才停住。
“你能出来吗？”
刚才那声响很是大，足见藏在底下的人儿撞得不清，可愣是连一声闷哼都没听见，现在也安安静静地没了动静。
摆明了不肯出来。
“小公子，他在拓跋勤手下，过得……一言难尽。”
脑中又闪过彩雀此前的话，周灵眸光深深沉下。
她很小心地，却又极尽温柔地，轻轻开口试探：“我保证，不打你，你能出来吗？”
在周灵这话落下之后，虽过了好些时刻，但好在，底下终于传出来动静。
一道稚嫩非常，却不知因什么而颤得厉害的童音，从床榻底下传出。
“可……可不可以……不要……不要用……鞭子……还有……”
声音断断续续，还带着哭腔。
还有什么，那声音并未再说下去，但光是听着，都觉出其中恐惧。
周灵的呼吸，在听得这么一句后，几乎是停住了。
这个孩子，他都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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