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黑乎乎的药水，也不是因为那些难闻的臭味。而是因为镜中的那个人的那张脸已经不像他了。
至少不是他一直维持着，希望可以一成不变的那个他。
以前的元明戚不老，但也不是很幼，他有着而立男子的儒雅之气，冷漠高贵、清雅绝尘，就像独自屹立于山巅的高岭之花。
如今镜子里面的他白的像剥壳的鸡蛋一样，两个水灵灵的眼睛也生的如少女一般水润，还泛着点点荧光。
丑是不丑，还让元明戚有了重回英年之势。
但就是这样一张绝美冷峻还带着青涩稚气的脸庞，却勾起了元明戚心中一些不好的记忆。
这副男生女相的样子好像让时光倒回到了几百年前，那段不堪的记忆又复苏在脑海之中了。
那时候的元明戚还是个十几岁的普通凡人，他出身商贾，在十七岁的时候父母双亡，他的家产被叔叔侵占，自己也被赶出了元家。
眼看着父亲留下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他却没有一点儿办法。他们元家世世代代都向往读书考取功名之人，如今没了基本的银钱傍身，他连自己的温饱都成问题。
落魄的日子里，他靠着街头书写字画度日。遇着赏识他的人就随之入府，当过伴读，做过临时教书先生，也替人写过诗词歌赋……
渐渐地，他越来越能够吃苦，只要是能够得到报酬的东西他都愿意去做。
他结交了很多朋友，元氏书法的名气也越来越响亮了。
本来以为是走了另一条路实现了祖祖辈辈的期望，可是没想到却让他再次尝到了万劫不复的滋味儿。壹趣妏敩
那年全国上下都在期待着举试的到来，元明戚也不例外。
他忙碌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终于准备好了举试上上下下需要的所有的钱，现在就差一个合理的参加举试的资格了。
举试一般先是由人推荐，然后再入堂进行笔试。
这种机制就导致了一种不公平的现象发生。
元明戚千方百计到达的终点也不过是别人的起点罢了。
他各处陪酒卖笑、千求万求的才从一个小官员手上拿到了一个入选名单。满心欢喜的准备去参加举试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又被顶替了。
那个夜里下了好大的雨，他拿着那张皱巴巴的应试名单，拳头紧握，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原来有些东西并不是光靠着努力就能够实现的。
后来有个叫做南安王的人看上了他。
一个男人看上了一个男人代表了什么，他当然很清楚。只是那些不甘心和自尊心和在一起被踩进了泥里，他也想要走上捷径。
一步错，步步错，他牺牲了尊严也没有走上自己梦想的那条路。
嘲讽、轻视、污秽、黑暗……他经历了人世间极致的那些恶意。
更痛苦的是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去爱一个人的能力，哪怕后来他遇见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他也不敢靠近她半分。
满是污泥的他怎么敢靠近那轮明月。
千千万万的日子里面，他身居高位走上通神修仙之道。他的变化很大，越来越不像曾经的自己了。
没人知道，其实他只是活成了那个人的样子而已。
元明戚站在镜子前面捂住眼睛，蹲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那些记忆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想起来的，可强大到如此地步的他在那些记忆面前还是显得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的洁白不染尘埃只是外人眼中的他罢了，那些肮脏的过去他又该怎样掩盖呢。
泪水从指尖溢出，元明戚重新睁开眼睛换好了衣服。
他没有再出过房间，哪怕后面季无拿着重新炼制好的药剂来找他，他也没有见上一面过。
“师尊，你开开门！上次是我鲁莽自负了，我重新按照医书把这个药剂改良了一下，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师尊，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师尊你不出来给我做饭，我可要被饿死了。”
“师尊，我的好师尊，师兄弟们都离家出走了，元明岛屿也空了。”
“师尊，你不要我了是吗？”
……
这已经是元明戚把自己关在里面的第四个月。
岛上的事务他在没有管理过，那些弟子拿不到每月的补给，也不确定师尊还活着没有，一个个都选择了离开。
季无每天的事情就是去师尊房间叩门，得不到回应之后又回大殿之中看书、做药剂试验。
每一天她都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的，她特别害怕自己会闲下来，因为这样她就会控制不住的去想东想西。m.sxynkj.ċöm
她不明白师尊的变化是不是因为那瓶药剂，亦或者是师尊多年来积压的愁绪把他给压垮了。
她确实不是一个好徒弟，但从现在开始，她愿意做一个好徒弟。
灵力的缺陷没法弥补，她只能把所有努力都放在药剂上面。从刚开始的胡乱配试到现在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她暗地里下的那些功夫紫灵都看在眼里。
她只是一个凡人，那她就把凡人能够做到的努力发挥到淋漓尽致。
每次配好一种药剂的时候她都会把它放在师尊的门前，不管师尊有没有看见，她只是想要告诉他，她再也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小废物了。
她想要让他知道，他的小徒弟也可以为他撑起一片天了。
“你别太难过了，你师尊估计是在修炼呢。”
“嗯，我不难过。”
紫灵的安慰显得有些苍白，只要元明戚不出现的话，他怀疑季无现在这个状态就不会停下来。
潜心练药虽然是好，但是万事有度，再这样下去的话，季无是撑不住的。
她还是拿着自己练成的新药，固执的走到了师尊的房门前。
只是这次她手中的药瓶没握紧，直直的从空中摔了下来。
药水连着瓶渣子一起四处飞溅，很大一部分的伤害都由季无的脚来承受。只是她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麻木的向前走着。
“季无，不要再往前走了。”
紫灵慌忙上前阻止，可是她看都没看，一脚踩上了碎片。
血液渗透了轻薄的鞋底，而她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最后直直的跪在了师尊的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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