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桑是被欺负着长大的。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可信度挺低,但确实是真的。
俞柳病故的时候,赵家公司还处于起步阶段。赵信松办完葬礼,连消沉的时间都没有,又匆匆返回公司。
六岁的赵云桑拉着龙凤胎哥哥的手哭了整晚。她还不太能理解死亡的概念,只是觉得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愿意带她去花鸟市场看一只乌龟。
葬礼办完的第三天,俞柳的父母再次从江市赶来南市。
老人家失去女儿心情悲痛,又不忍年幼的外孙在家里受委屈,特地将赵云桉接去江市,打算亲自照顾。
赵云桑记得自己那天被迫松开赵云桉的衣角,难过到嗓子都哑掉。
她不知道为什么妈妈要躺在冰冷的墓碑里,就像不知道为什么哥哥要离开她去那么远的地方。
“你别拽着你哥。”
外婆用力掰开她拉住赵云桉衣角的手,眼里没有任何怜悯,“他跟你留在这儿只会被街坊邻居们瞧不起,这种罪你一个人受就够了。”
“我也去……”被掰开的手再次拉上外婆的裤边,赵云桑仰起一张脏兮兮的脸,眼泪涌出来,“我和哥哥一起去好不好?外婆,好不好……”
老人没理会外孙女哽咽的恳求,推开她,把嚎哭的赵云桉抱在怀里,转身朝停在路边的出租车走去。
赵云桑被推地一个踉跄,不管不顾跟过去:“哥哥别走,等等我……让我也去好不好,外婆……”
没人回答她半个字。
车门在赵云桑爬上来之前关闭,尾气消失在围观邻居的窃窃私语里。
嘲讽八卦或同情的目光,像涨潮的海水一样将她淹没。
后来赵云桑才知道,赵云桉被带去江市,赵信松是默许的。
因为两个孩子里有一个人被愿意照顾着,他都可以少操份心,投入更多精力到公司中。
赵信松抽空回来,给家里雇了保姆,照顾赵云桑的吃穿,又办了入学手续,把她送进南市最好的幼儿园。
那是赵云桑噩梦的开始。
幼儿园的孩子被家长捧在手心,没有太清楚的是非观念,世界非黑即白,和他们不同就要被排挤。
什么样的算不同呢?
比如没有妈妈。
赵云桑长得甜美又聪明,老师很喜欢她,经常给她发小糖果,这更是成为其他孩子组团欺负她的理由。
“妈妈,新来的小朋友长得很可爱,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她。”
“为什么她的本子上可以被潘潘老师画朵小红花?”
“为什么潘潘老师只给她糖?”
“我妈妈说她没有妈妈……”
“她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们都别和她说话……”
一个人的跷跷板;找不到搭档的小游戏;摔倒在地被围起来看笑话;午睡时总有人在床上扔橡皮泥。
赵云桑摔青膝盖哭着回家,做饭的保姆满脸不耐地把她推开。
“自己玩去,别烦我。”
赵信松偶尔打来电话,敷衍地告诉她,小朋友们都在和你开玩笑。
赵云桑慢慢就再也不说。
她以为上了小学会好一点。
但没有。
这种排挤和欺负愈演愈烈,经常伴随着谣言和冷暴力。
年纪小的孩子不太会用拳头对待人,赵云桑在班里总是交不到朋友。
她不明白。
妈妈病逝是她的错吗?为什么大家都像躲瘟疫一样避开她。
后来习惯,也就学会独来独往。
赵信松从不去学校,也不参加家长会,即使赵云桑次次拿年级第一,但她永远孤单一个人上台领奖,除了老师,没谁对她说过称赞的话。
随着年龄增长,谣言变了味道。
“赵云桑啊,我知道,我俩认识好几年了,她妈早就死了吧好像。”
“她还有个哥哥?假的吧,没见过啊,我连她爸都没见过。”m.sxynkj.ċöm
“她人品特别差,仗着成绩好就欺负同学。还偷东西呢,我听她同桌说上星期丢的橡皮就是她偷的。”
“我靠,她妈是逮到她爸出轨才自杀的,怪不得她爸从来不敢露脸,肯定是怕丢人。她真可怜……”
放学后赵云桑和说她爸出轨的男孩打了起来。那是她第一次打架。
男孩的父母在第二天找到学校。
“老师您给评评理,你看她把我家孩子脸给抓的!”女人烫着卷发,指着赵云桑的鼻子尖声骂道,“没妈的孩子就是素质低,家教差!”
男人听不下去,拦住她:“老师教育两句就行,别说这么难听。”
女人一把推开老公:“难听什么难听?!你儿子都快毁容了!我是他亲妈,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我哪句话说错了?街坊邻居谁不知道她妈早死了?亲戚要她哥都不想要她!”
十一岁的赵云桑站在办公室里,将被男孩用铁制文具盒砸到红肿的手藏在背后,沉默又安静地低着头。
最后老师劝走了家长,把赵云桑喊到面前,问她为什么打架。
赵云桑不答,眼眶红红的:“我爸爸今天会来学校吗?”
“……不会。”
老师有些怜惜地看着她,“他说没有时间,让你乖一点。”
赵云桑没吭声,视线看向地面。
过了会儿,地面上砸出水花。
小姑娘揉揉通红的眼睛。
她不难过。
她只是有点想妈妈。
如果妈妈还在,外婆应该就不会只把哥哥带走了吧。
男孩顶着满脸抓痕,开始在班上带头孤立她,放学后找人围堵她。
粘在头发上的口香糖。
总是消失的语文书。
同桌的橡皮又不翼而飞,班里同学在背后问,是赵云桑拿的吧?
赵云桑就这样小学毕业,升入初中,谣言还在继续。
赵云桑的成绩一落千丈。
很少和女儿沟通交流的赵信松并没注意到她的变化,注意到的只有她烂成一团的考试成绩。
难得打来的电话里也是责备。
“你怎么回事?小学的时候成绩不还挺好的吗,现在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差?你在学校里混日子吗?”
“看看你哥,你哥每回都能考江市一中的年级第一,你外公外婆给我打来好几次电话,说他争气,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长长脸?”
“我辛苦工作努力赚钱,都是为了谁?你现在不好好学习以后拿什么跟别人比?你能比得过谁?一个妈生出来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赵云桑坐在床上听电话,心里被她爸浇了满盆凉水。
但她从来不知道反抗。
她好像没有叛逆期,永远乖顺。
乖顺也会招惹是非,南大附中的初中部和高中部离得很近。
先是初中部传开,初一⑵班有个赵云桑,长得好看,成绩很差,还是软包子怂货,谁欺负她都不还手。
慢慢的,附中高中部也知道,初二⑸班的赵云桑家里有钱,零花钱很多。借了就给,不借就打到她给。
没关系啊,不用担心打她会被请家长,她爸根本没空来学校。
赵云桑被欺负被校园霸凌,都没和赵信松提过一个字。
赵信松好像一直都在忙,她被排在所有需要处理的事情之后。
家里新换了保姆,是个从北方来的阿姨,姓庄,笑起来很温柔。
庄姨心疼赵云桑每次回家,白皙的膝盖和手臂都青青紫紫,问起来,她只会慢吞吞地说,不小心磕到了。
一看就是被同学欺负的。
庄姨领着她去学校找老师,短暂的平静下,是放学后更疼的拳脚。
“你还敢去找老师?不怂了?”
“还以为没人管你呢,来的这女的是谁?不会是你爸找的小三吧?”
“昨天让你拿的钱呢?……就只有六百?你忽悠谁呢?”
后来赵云桑回家,再也没和庄姨说过学校里的事情。
庄姨看见赵云桑越来越沉默,用伤口结出的茧把自己包裹起来。
只有每年除夕,赵信松和赵云桉回来留杏湾,她才肯从茧里探出头,重新变成撒娇的小姑娘。
她可以用除夕的快乐,原谅过去一年的所有不快乐。
赵云桉是个男孩子,心思没有女生那么细腻,年纪又不大,开始的时候并没发现赵云桑的改变,只是奇怪为什么妹妹的膝盖总是淤青。
赵云桑提都没提,只会开心地跟在哥哥身后转悠,像个小尾巴。
赵信松工作忙,压力大,看到赵云桑成绩更是恼火,处处不顺眼。
尤其是和赵云桉的一对比。
每次除夕回来都要骂她,最生气的那次在她脚下砸碎过一只玻璃杯。
“你能不能为学习操点心?!”
“……”
赵云桑低头绞手指,不吭声。
有时外公外婆会来南市过年,给坐在一边的赵云桉夹菜,嘘寒问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赵云桑。
如果跟她说话,也是用赵云桉的优秀来压垮赵云桑的自尊。
赵云桉发现赵云桑越来越不喜欢主动尝试,对什么都是抵触又害怕。
他真正发现问题是在初三,带赵云桑去商场玩投币的那种游戏机。
“你要不要试试?”
赵云桑摇头:“我不行的。”
“很简单。”赵云桉奇怪,“你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赵云桑往后退了步:“不行,我什么事都做不好。”
赵云桉看到她的神色,特别认真。
她已经把无能没用的自定义,刻在了脊骨上。
后来赵云桉每个周末都会飞回南市,给赵云桑补习,一遍遍鼓励她。
但效果甚微。
赵云桑中考依旧一塌糊涂。
赵云桉知道,长达十几年的嘲讽责骂,让她形成洗脑式的自卑感,短短两个月的心理鼓励根本没用。
他是准备打一场持久战的,却不料出现意外。
赵信松托关系砸钱让赵云桑进了南一中,她在那里遇到姜琪。
祸不单行。
压抑很久的负面情绪彻底崩塌,赵云桑的叛逆期虽迟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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