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天姬现在不想和你同归于尽，只想和你做个交易，你觉得怎么样？”九宸天姬暗暗瞥了瞥玄月洞的角角落落，皮笑肉不笑地道。
若有师父在身边，或则隔着玄月洞口的封印，雪颜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九宸天姬的一切“交易”。然而此刻，她不得不敷衍地道：“什么交易？你且说来听听，我瞧瞧合不合算。”
“在谈这笔交易之前，本天姬想叫你明白一些事——”九宸天姬并没有直截了当地说出交易，而是先化出一张宽大的座椅，舒舒服服地坐了上去道：“这些事本来你早该明白，然而本天姬相信，以昊天神君的性情，决然没有告诉过你。”
“什么事？”雪颜本不指望九宸天姬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但听她提及师父，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前探了探身子，好奇问道。
“你可还记得，二百多年前，你被欧阳寂和汲尽灵力、修行尽毁之事？”九宸天姬眼睛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不紧不慢地朝雪颜问道。
雪颜脸色微变，略略昂了昂头，用一种平静而傲然的语调道：“原来你只是想羞辱我，可惜要令你失望了。你大概还不晓得，我此去魔界，已经叫欧阳寂和付出应有的代价。从今往后，六界之内，八荒之中，再没有欧阳寂和这个人。”
没能如愿刺激到雪颜，九宸天姬果然有点儿失望，却还是挑高了眉毛笑道：“你杀了他？可喜可贺。本天姬向来对那厮并无好感，于祖龙城中时便看出其虚伪透顶，如今他死了，倒是件大快人心之事。”
“杀他的是夜川，不是我。”雪颜虽懒得与九宸天姬多说，却也不愿抢了这份功劳。
“无论杀他的是谁，只要他死了，本天姬就开心得很。”九宸天姬道：“但本天姬提及欧阳寂和，并非关心他的死活，而是想问你，当年灵力、修行尽失之后，如何以一只普通狐狸之身在短短一月内化身为人？”
雪颜眼眸微垂，忆起二百多年前那夜的月、那夜的繇山之巅、那夜的师父……当时未觉怎样，如今想来，却美好得令人心痛。
这样的美好，除了师父，她并不愿与别人分享。是以沉默良久之后，她抬起眼睛，看着九宸天姬淡漠地道：“师父自有办法，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呵呵，你不说，以为本天姬就不知道吗？”九宸天姬道：“你师父可是借助了月魄精华助你修复真元，并告诉你不必担心此法会耗损真气？”
雪颜没有说话，眼睛里蒙上一层疑惑的光。
“是不是奇怪本天姬如何知晓？”九宸天姬嘴角噙一丝诡异的笑，盯着雪颜的眼睛道：“事实上，每一位神祗皆懂得那种法术，那法术的名字叫——渡、月、夺、魂、引。”
听九宸天姬一字一字念出法术的名称，雪颜眉梢微跳，心里莫名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你师父没有骗你。”九宸天姬怪笑道：“渡月夺魂引的确不会消耗施法者的真气，然而你师父大概没有让你知道，施此法术者，无论神人魔怪，皆必遭天谴！”
必遭天谴……
九宸天姬的声音并不大，雪颜耳边却犹如炸雷滚过。她想告诉自己不能相信九宸天姬的话，可却又分明清楚地知道，一只灵力尽失、修为尽毁的狐狸想要化身为人，决不是件那么容易的事。
“小妖女，你难道从来不曾有过怀疑吗？”雪颜脸上的慌乱与震惊没能逃脱九宸天姬的眼睛，九宸天姬眼中露出一丝邪恶的得意，接着道：“本天姬听说，当年你师父被迫归隐神寂之地时，你还是一只狐狸？倘若一只狐狸那么容易化身为人，当年你师父为何不对你施此法术？”
雪颜答不出话来。
九宸天姬也没有指望雪颜回答，继续道：“因为他知道，一旦施了此法，天遣之下，他可能再也无法回归世间。”
“师父……为什么……”雪颜心中剧痛，泪水不知不觉濡湿了眼睛，当着九宸天姬的面，她没有让它流下。
“为什么？本天姬还想问你！”九宸天姬逼视着雪颜道：“在你无法化身为人的那段时间，是不是日日痛苦得死去活来，致使神君于心不忍，这才不顾后果地施出渡月夺魂引？”
雪颜低下了头，在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里，她的确十分痛苦，但并非痛苦于无法化出人身，而是痛苦于日日消耗师父的真气神力。
后来……她依稀记起，为了不再连累师父，她决定跟随古天鹰到羽族积羽城，接受羽洛的调理和照料。
莫非就是这件事，促使师父以渡月夺魂引助她化出人身？
念及此处，雪颜脸色有些发白，禁不住缩了一下身子。
“昊天神君看似慈悲平和，实则比谁都任性骄傲。”九宸天姬道：“他从来不愿白白欠下别人的恩情，你助他自神寂之地重回世间，几乎等于救了他的命，对你这份救命之恩，他自然要全力以报。”
“不……”雪颜痛苦地道：“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助他回归世间，不过是作为弟子应尽的责任，我岂会指望他的报答？”
事实上，她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师父待她好，绝非仅仅出于报恩之意。九宸天姬怎么可以全然否认师父和她之间的情义，把一切归之于报恩？
“你不指望他报答，难道他就能忘了你的恩情么？”九宸天姬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着刻毒的光，却努力用了温情脉脉的语调道：“本天姬与你师父同在大荒之地时，无数次命悬一线。有一回，他曾对本天姬说道，因他妄施禁忌之术，一切都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叫本天姬自去逃命，免得受他牵连。”
雪颜知道，九宸天姬这句话不是谎言，因为那正是师父说话行事的风格。
“本天姬自然不会弃他于不顾。”九宸天姬道：“当时本天姬对他言道，若你必遭天遣，本天姬愿为你担去一半，哪怕从此后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亦无怨无悔……”
听九宸天姬说起大荒之地的种种情形，雪颜心中既酸且嫉。原来，师父与九宸天姬之间，也曾有过那样生死相依、温情脉脉的时刻。然而末了，她却只是艰难地动了动嘴唇道：“谢谢你……”
无论如何，面前的这个女人纵然百般可厌，若没有她，自己就不可能再次见到师父。sxynkj.ċöm
“姐姐，谢她做甚？！”躺在雪颜怀中的冰魅此时已然恢复了体力，听到雪颜这句没出息透顶的话，仰起小脸愤愤然道：“若不是去救她那坏徒弟，你和神君怎会失散在大荒之地？若非她故意欺瞒神君，神君又怎会在大荒之地九死一生……”
“住嘴！”九宸天姬脸上有些挂不住，怒声打断了冰魅的话道：“你这小畜牲，懂得什么！”
“哼，我姐姐好骗，我可不好骗！”冰魅气势汹汹地道：“你害了人又救人，不过是想要神君感念你的恩德，进而娶你做妻子罢了。你这样的人，能安着什么好心？”
说到这里，冰魅回头对雪颜道：“姐姐，你可千万不要上了这恶毒女人的当。”
雪颜尚未答话，盘在九宸天姬身边的黑皮金花蛇抬起了三角脑袋骂道：“臭狐狸！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这般糟践我家主人，就不怕舌头上长疮吗？”
“小金，本天姬不喜欢听畜牲之间吵架。”九宸天姬的手在黑皮金花蛇头上轻轻一拍，硕大的黑皮金花蛇立即又化作寸许长。壹趣妏敩
转过头来，九宸天姬敛了怒气，对着雪颜换出一副笑脸道：“不是本天姬瞧不起畜牲，只是畜牲未经世事，哪里懂得爱恨情仇？任凭它们吵到天边，又能吵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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