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不远处，平整的山崖忽然像被斧劈刀削般裂出一道不足半尺宽的缝隙，缝隙里隐隐有青白金黄的光交错变幻。
那缝隙原本不足以钻进一个未满三月的孩童，昊天神君袖手一挥间，却带着雪颜没身于缝隙之间。
雪颜一阵头晕脑胀，但觉无数光华在眼前闪烁，像要把人的眼睛晃瞎。迎面吹来厉烈如刀的风，又似乎要把人的身子吹作碎片。于是赶忙一手拉紧了师父，一手挡在面前，努力运功稳定心神。m.sxynkj.ċöm
约摸一盏茶时间后，光华渐渐暗淡了些，风也和缓了些。雪颜拿开手，惊见自己置身于一座长桥之上，而眼前的世界，是一片从未见过的、奇异而陌生的所在。sxynkj.ċöm
土黄色的天空里飘浮着灰蒙蒙的云气，淡蓝色的大地上长满红叶绿花的树木，一轮烂银似的太阳挂在苍穹，白色的乌鸦和苍鹰在地上跑，橘色的兔子和各色各样的鱼在天上飞……
视野所及的一切，好像全都与刚刚离开的那个地方截然相反。
雪颜先是瞪大了眼睛，而后一连眨巴了好几下眼睛，别扭得微微张开了嘴，恨不得将自己倒过来，头上脚下也许比看着这颠倒混乱的世界好受得多。
“啊……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雪颜自言自语地道。
“天地本无形，万物本无相。小颜，你莫要被眼前种种所惑。”昊天神君握紧了雪颜的手道。
“这些是幻象吗？”雪颜晕乎乎地问。
“不是。”昊天神君道：“是五灵将军以五行之气造出的真实世界。”
“哦……”这样的真实世界，简直比之幻境还要荒诞不靠谱。雪颜抚住了额头，但觉眩晕得厉害，比之方才穿越时空裂缝时还要更胜几分。若不是碍着师父在旁，她估计已经将自己倒过来用脚走路。
太别扭了，难为五灵将军如何造出这般别扭的地方。
“师父——”雪颜道：“那五灵将军为何要将战歌城造成这副模样？他们自己看着不觉得难受吗？”
昊天神君道：“五灵将军离开天界时心中郁愤难平，是以将一切造得与天生万物相反相对，以此发泄对天帝与天界的怨忿之情。然而他们究竟智识有限，纵然反着来，也不过是因循旧物而已，并没有造出什么新鲜的东西来。”
“是啊。”雪颜道：“这般赌气法哪里像将军所为？分明似一些尚未长大的顽童。”
昊天神君沉吟道：“或许也并非全然为了赌气，万一战歌城被天界发现，天兵天将攻入之时恍惑于天地颠倒之态，一段时间内实力必将大大减弱。”
这句话听得雪颜心中微惊，揉了揉眼睛道：“弟子现下便觉实力大打折扣，若是此时逢上敌人，只怕是要吃亏的。”
昊天神君带着雪颜飞过长桥，在一座奇崛的、被红树绿花覆盖着的山崖前停住脚步道：“小颜，你先坐下休息片刻，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只当自己初生世间，从不曾见过世间种种模样。”
雪颜咬住嘴唇点了点头，依言在草地上盘膝坐下，两手掌心摊开在膝上，试着想象混沌之初的世界。
那时天地未分清浊，万物不分彼此。后来盘古以巨斧劈开天地，轻清者上升，浊沉者下降……嗯，浊沉者上升，轻清者下降……
想着想着，雪颜又有些混乱了。
好在两千多年的修行究竟不是白修的，坐了大约多半个时辰后，雪颜终于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慢慢眼开眼睛，好像第一次看到世界的模样一般。
天是黄的，云是灰的，地是蓝的，禽鸟是在地上跑的，鱼和兽是在天上飞的……没什么不对，反倒十分新鲜好玩儿。
雪颜站起身来，对一直关切地看着自己的昊天神君道：“师父，弟子已经没事了……梵前辈在哪里？”
昊天神君伸出手，掌心里现出一个小小的青铜罗盘，罗盘上的勺柄微微晃了几下，很快指向一个方向。
“凭着这东西就可以找到梵前辈吗？”雪颜好奇地问。
昊天神君道：“此为追影罗盘，共有阴阳两个，乃是梵天万年之前从天界带下人间的宝物。所谓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合而为一，效用与七星罗盘无异。阴阳分隔两地，则阳盘所指之处必为阴，阴盘所指之处必为阳。”
“那师父拿的是阳盘还是阳盘？阴和阳有什么区别？”雪颜对这天界的宝贝甚感兴趣。
昊天神君将罗盘转向雪颜，指着镶嵌在罗盘四角的四块闪闪发光的金珠道：“阳盘上饰金珠以为日，阴盘上饰白玉以为月——此盘为阳盘。”
雪颜摸了摸右下角的金珠笑道：“谁做的这宝贝？倒有趣得紧。”
昊天神君道：“从前天界太平之时，诸神闲暇无事，多喜采集天地奇材、日月精华制作物事，或与人争奇斗宝，或留以自用。这阴阳罗盘乃梵天所制。”
“想不到梵前辈还有这般手艺。”雪颜道：“其时师父也做了很多东西吗？怎地弟子从来不曾见过。”
昊天神君道：“为师没有做很多，偶有所制，亦多送于他人。”
雪颜摇了摇头道：“原来师父不单喜欢将修为送人，还喜欢做东西送人。”
师徒二人闲话之间，已沿着罗盘指引的方向向东飞出数十里。蒙蒙云气之上，一阵嘈杂的打斗声忽然隐隐传入耳内。
隔着云头下望，但见乌压压一片人，在十数里外的一座大山前打得正酣。
蓝色的沙土和着阵阵蒸腾的烈焰遮蔽了视线，雪颜欲挥出冰蓝色光华探看之际，昊天神君握住了她的手道：“且勿轻举妄动。”而后带着她向不远处一片茂密的林子落去。
“师父，前面好像在打仗，不知梵前辈有没有危险？”二人在林中落定后，雪颜不无担心地道。
“我没事。”昊天神君尚未答话，梵天的声音忽从一棵树后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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