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断公子的气性倒挺大。”走出竹意轩一箭之地后，绝焰道：“不过打听一下他师父而已，竟气得他即刻就要下山。”
苍澜道：“或许是有些事不方便讲给别人听，而下山就是最好的避开问题的法子。”
“你觉得他在掩饰什么吗？”雪颜压低了眉梢道：“但他若是打定了主意要来不利于繇山，必然早已将自己的身份来历编造得清清楚楚，何至于要借着下山来逃避？他就不怕没人留他，任他下山去么？”
苍澜道：“咱们当然绝不可能让他带伤下山，而他也一定知道云夙会留住他。至于他是否早已编造好了身份来历，亦或以下山为借口避免回答无垢的问题，咱们暂时尚不得而知。”
一番探问，几乎毫无收获，雪颜心中甚是惆怅，只能叫众人继续小心行事，不要再问出打草惊蛇的话来。
师父不在的日子，她的心本来就有些不安宁，如今发生这样的事，不由得更加慌乱。但她没有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情绪，因为她知道，倘若自己不能稳住，其他人的心恐怕都要跟着乱了。
生活很快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好像水生并不曾离去，繇山也并不曾多出断空这个叫人不放心的人来。
但大半个月后，伤势痊愈的断空却跟着云夙来到了虚云宫，说自己受繇山之恩深重，务必要为繇山做些事情方得心安。
雪颜其实倒宁可他告辞下山，说大恩大德容后再报。然而看他并没有走的意思，只得给了他一把锄头，叫他闲暇时去南山下开辟一片药田。
繇山的药材因药效奇高，在断桥村和万化城中卖得供不应求，婵衣每次来几乎都要问问有没有多余的可供出售。
因山上气温低，药田里的药草生长缓慢，且繇山弟子亦需借助灵药提升修为，是以可供出售的并不很多。
雪颜原本也没想着多种些卖，毕竟繇山上并不缺钱，师父也不许大家为闲杂事影响练功修行。但断空既执意要报答，她又不愿将原有的药田交由他打理，自然只能派他去另辟新田。
断空的勤快十分出人意料，才不过八九天时间，原本蔓草丛生的南山脚下已被开辟出一畦畦露着新鲜土色的良田。打眼看去，少说也有五六亩。
圣吉与云夙选了五六种珍稀又生长快的药籽，亲自指挥着一众繇山弟子撒在土里。从此后除了雨雪天气，断空几乎每天傍晚都要从弱水之源里挑水浇地。
寒冬过后，春回大地。杨柳爆出黄绿色嫩芽时，南山下的药田也变成了绿茵茵的一片。
婵衣一到繇山，便要喜滋滋地拉着雪颜去看那片药田。二人站在地头，雪颜觉得婵衣的眼光不像是在看药苗，倒像是在看着一畦畦闪闪发光的真金白银。
凤霄时常向婵衣打听水生的情形，婵衣每每回答水生大有进步，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但究竟进步了多少，如今又是什么样子，却不得而知。
雪颜曾答应过，隔段日子可以陪凤霄去万化城瞧瞧水生，然而有个不明来历的断空在繇山，令她始终不能放心走开。
春末时分，去年秋天种下的第一批药草已有一部分到了采收的时候。婵衣提前得到消息，特意带了两名伙计过来采运。
但圣吉和云夙仔细检查了待采收的药草，却道因浇水过多之故，其原本该有的药性大打折扣。
闻听此言，婵衣郁闷得差点儿哭起来，雪颜心里也不大好受。
云夙责备断空道：“我冬天时过来看过两次，每次都叫你少浇些水，你怎么不听？”
断空低了头默然无语，看起来似乎比任何人都难过。
“罢了，云夙。”雪颜道：“咱们繇山也不指着这些药田发财，他大概是没有经验，又太过勤快，你就不要再说他了。”
“也怪我自己粗心大意。”云夙叹了口气，自责地道：“只可惜了那些药籽……今次收的这些药草，加起来也不抵那些药籽的一半儿珍贵。”
“婵衣——”雪颜没有心思听众人懊恼感叹，走到婵衣面前道：“这些药草既药性微弱，就不必拿出去坏繇山的名头了。今春的我们留下自用，待随后种植出好的来再给你。”
“可是……可是我已经对外透露，说今年春天会有一大批繇山药草出售……”婵衣抽了下鼻子道：“罢了，我想法子应付就是……”
“你不会预先收了定金吧？”绛心瞧见婵衣的脸色，忍不住道：“若是你预先收了定金，麻烦可就大了。”
“我……我怎会做出那样的事……”婵衣似乎想要笑一下，结果扯动了下嘴角，露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雪颜察言观色，立即晓得婵衣在撒谎，不由心头一冷，叫过云夙道：“云夙，你即刻回山上仔细找找，将所有暂时用不上的药材全部交于婵衣。”
“姐姐……”听得雪颜之言，婵衣眼圈一红，止不住流下泪来。
“傻妹妹，商无信不立，以后且莫再做出这样冒险的事来。”雪颜替婵衣擦了擦眼泪道。
“嗯……”婵衣感动地轻轻抱住了雪颜。
数年的打拼与磨练，她以为自己已经十分坚强，不想这样的时候，还是想要有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雪颜拍了拍婵衣的肩背道：“因你这几年药材卖得好，繇山的药草存量并不大，你先看看云夙找出来的够不够给那些付了定金的。若是不够，我再去积羽城为你讨些过来。”sxynkj.ċöm
婵衣除了点头，已然说不出别的话来。
黑皮早已把婵衣当成好朋友，对断空则一直充满敌意，这会儿看见婵衣哭泣，忍不住跑到断空身边气咻咻地教训道：“记住，有时候太过勤快也是一种错！云夙都说了少浇水你还不听，你说你是笨还是傻？”
断空瞪了黑皮一眼，很快又把头低了下去。
“咋地，你还不服气？”黑皮的尾巴刷地照着断空的小腿甩了一下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些药田，这么好的药田，这么多的药草，因为你的错全毁了，全毁了！你说你笨成这样，还能做些什么？”
断空闭口不语，任凭黑皮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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