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的间隙,一轮昏黄的月从云后探出头来。
师徒二人沿着峡谷下行十余丈,不知是乌云重又遮住了月,还是月色再也照不破浓雾,峡谷中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雪颜拿出十数片烛贝,因浓雾的阻隔,比夜明珠更加明亮的烛贝在这里亦不过如同萤火。
昊天神君命雪颜收起烛贝,而后以法力凝成一条巨大的火龙,让那火龙在峡谷中穿梭往来,这才勉强照亮了谷中黑暗。
咝咝咝……咝咝咝……
无数树木根须游蛇般在峡谷两侧的峭壁上樊爬,时不时缠向昊天神君和雪颜。
雪颜擎出玄光剑,将缠过来的树木根须尽数斩断。
不一会儿,峡谷上方响起整齐有序的翅膀拍打声,铃兰的声音遥遥传来:“神君、雪颜姑娘,谷底可有异动?需要多少人手下去帮忙?”
“不用。”昊天神君说话的声音一如往常,却清清楚楚传进了铃兰和一众羽族将士耳中。
此时,雪颜已听得见潺潺的水流声,但在那水流声之中,却夹杂着无数鱼儿吐泡似的咕嘟咕嘟声。
“师父,水中有东西——”雪颜挡在了昊天神君面前。
不料雪颜身形方动,峡谷两侧崖壁上的树木根须忽然交错成片、缠结成团,转眼间织成了一张坚固密实的大网,将师徒二人罩在谷底。
雪颜握紧玄光剑,一道凛冽的剑气向藤网上划去,树木枝丫纷纷掉落,藤网刚刚有所松动,更多的根须却即刻补了上去。
峡谷上方传来刀劈斧削之声,铃兰指挥下的羽族战士显然也在努力劈开藤网。
而峡谷深处,咕嘟咕嘟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一锅水煮沸了一般。
昊天神君却只是安然不动,任头顶上断枝纷飞,目光始终淡漠地望着谷底。
突然,一片巨大的黑色浪头翻涌而起,向昊天神君与雪颜扑来。
昊天神君揽住雪颜后退三丈,那片黑色浪头没有落回谷底,却化成了一条水淋淋的黑蟒,盘旋着向二人身上缠来。
雪颜急忙收回玄光剑,倒转剑尖刺向黑蟒头顶。
剑光过处,黑蟒被劈了个正着,但那黑蟒却没有如雪颜意料中般瘫软死去,反倒分作两条,从左右两边向昊天神君和雪颜卷来。
“小颜,这黑蟒不过是水气凝成的幻象而已。”昊天神君说着,衣袖一挥,一片白光涌出,将两条黑蟒逼退丈余。
雪颜眨了下眼睛,也认出了那黑蟒的原形,遂将玄光剑交于左手,右手施出一道道烈焰向黑蟒烧去。
火焰到处,但听咝咝声不绝于耳,昂头吐信的黑蟒很快化作水气蒸腾于峡谷之中。
雪颜刚松了口气,忽觉峡谷晃了几晃,顷刻间千条万条黑蟒跃水而出,吐着血红的信子扑上来。
虽明明晓得这些黑蟒只是水气所化,雪颜还是差点儿吐出黄昏时吃下的东西。
昊天神君指尖一划,间不容发之际在两人周围布上了银色的封印。
千条万条黑蟒扑在封印上,很快将封印一层又一层裹住,并沿着封印拍打扑腾、嘶嘶游走。
雪颜于封印中倒不觉得十分害怕,只是看着那些黏乎乎、水淋淋、交错扭动的黑蟒,胃中浊气翻腾,难受得厉害。壹趣妏敩
封印外原本照明用的火龙如同有灵性般向黑蟒抓去,黑蟒与火龙交缠之处,一道道水花四溅,一团团水气蒸腾。
不知过了多久,上方的藤网被羽族军士劈开。在铃兰的命令下,近千名军士手握镜盾,将清晨初露的阳光引入谷底。
当谷底被明亮的金黄色光线充斥时,火龙与黑蟒尽数消散,只有无数金色的水雾飘浮于半空中。
昊天神君挥手撤去封印,以一道法力形成的箭矢射向谷底河流之中。但见金浪溅起千尺,谷底即刻归于寂静。
“神君、雪颜姑娘——”铃兰赶至二人身边担心地问:“适才谷底发生了什么事?黑暗之力可曾被驱除?”
昊天神君道:“黑暗之力已遁水而逃,短时间内当不会再操控怨灵攻击南柯寨。但那股力量去了何处,或将来会不会重回南柯寨,本君却不得而知。”
铃兰怔了片刻,略带后怕地道:“我太疏忽大意,此次若非你们及时发现被怨灵附体的山猫和谷底黑暗之力,南柯寨将来难免要遭大劫。”
“我师父只是发现得早而已。”雪颜安慰她道:“南柯寨防守甚为严密,待那山猫挖的洞再离寨中近些,你一定能够发现。”sxynkj.ċöm
铃兰道:“我早已发觉南屏山上的山猫有些不对,尤其是在一名守卫死时身上留下爪痕后。但我数次派人探查山猫踪迹,却是一只也不曾瞧见。”
“它们早已被黑暗之力杀死,又被怨魂附体,日夜躲藏于深谷幽涧之中。”说到这里,雪颜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由好奇地道:“铃兰姑娘,你说那些山猫为何不从这峡谷中挖掘通向南柯寨的遂道,却要舍近求远,从北面南屏山上挖起呢?”
“雪颜姑娘跟我到寨中一看便知。”铃兰对此倒不觉得奇怪,引着雪颜与昊天神君回到南柯寨后,指着南柯寨的地面道:“当初建寨之时,有远见的村中老人便提议以巨石为基,以防鼠虫进入寨中破坏。后来历任南柯寨守将为防怨灵,又在巨石之上加以铜汁浇铸。如今南柯寨的地面看似与普通村寨无异,细察其下却刀枪不透,更别说那些山猫的爪子。”
果然,雪颜以法力探测,但觉泥土之下坚如玄铁精钢,山猫的爪子万难将其撼动。
雪颜又说起众山猫围堵岗楼,欲使自己和师父窒息而死之事,铃兰这才明白了从前那些守卫的死因,不由甚是自责,抱怨自己不曾在岗楼多留几处孔洞。
因山猫已除,黑暗之力亦已从峡谷底离去,雪颜与昊天神君便不再耽误,当即别了铃兰与南柯寨诸将领,在朝日的照耀下驾云向繇山飞去。
昨日一场雨,今朝的天气格外清朗。
雪颜在云头上坐下来,靠着师父脚边深吸一口气,抬眼时忽见南天两道彩虹,绚丽夺目,不可方物。不由讶然欢呼道:“师父,双虹——”
昊天神君却并无欢喜之意,反而蹙紧了眉头,催动云团向南疾飞。
方至繇山脚下,便见一众繇山弟子与苍澜等五神裔迎了过来。
雪颜正想笑他们这回迎接得也太过隆重时,忽见众人脸上面带忧色、神情紧张,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师父、师妹,你们怎地现在才回来?”灼星走在众人前面,一见昊天神君与雪颜便高声叫道:“咱们繇山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雪颜的心跳了一下,道:“不会是小东西闯了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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