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取笑了。”绛心微微俯身施了一礼，朱唇含笑道：“小女子不过暂居此地聊以糊口而已，哪里当得起姑娘的夸奖？”
“你不用谦虚。”媚雅随手指了一下雅间中道：“我一看这酒楼中的布置，便知掌柜必是风雅不俗之人。”
“呵呵，姑娘真真好眼力，我们掌柜今日算是遇上知己了。”顾大姐不愧是久混生意场上的人，一句话既恭维了媚雅，又巧妙地恭维了绛心。
媚雅十分高兴，嫣然道：“听小二说，掌柜平日并不会为客人献舞。其实我也无意为难掌柜，不过是仰慕你的才情，想要与你一见罢了。”
绛心虽也是生意场上的人，笑容中却丝毫没有生意场上的热情与虚假，反倒显得格外矜持而高贵，道：“小女子平日的确不会为客人献舞，但大姐说今日来的两位姑娘乃是府衙巡逻的公差，不比别个客人，小女子情愿献舞一曲，望两位姑娘在菡萏楼玩儿得开心。”
“多谢掌柜，多谢顾大姐——”媚雅将冰魅丢在雪颜怀中，向绛心和顾大姐拱了拱手道：“两位这样给我们面子，实在令人感动。我们初来诺辰州，也没有什么朋友，不如咱们就做个朋友吧？”
“姑娘不嫌弃，小女子自是不胜荣幸。”绛心向媚雅还了个礼道：“既是朋友，可否请问两位姑娘芳名？”
“我叫媚雅——”媚雅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雪颜道：“你叫她颜姑娘就好。”
“媚雅姑娘、颜姑娘——”绛心道：“小女子昨日新编一舞，尚未跳得十分熟练，亦未来得及教于楼中姑娘，且请两位多作指教。”
“指教不敢当，我们权且一饱眼福吧。”媚雅坐了下来道。
绛心微微一笑，款步行至珠帘之后，对一同进来、怀抱琵琶的黄衣女子道：“阮阮，你来奏乐。”
阮阮恭敬地答应一声，纤指轻拢慢捻之间，琵琶声初如檐雨滴落，俄而似珠玉相击，悠扬清脆，动人心弦。
绛心缓缓脱去外层纱袍，露出如雪似玉、白皙细嫩的香肩，回眸间眉目生情，未舞已撩人。
琵琶声急处，舞姿似江河浪翻、北风吹雪。琵琶声缓处，舞袖似花间戏蝶、柳絮轻扬。变幻之间，时而不尽缠绵，时而豪气干云，叫人不禁心为之醉，神为之痴。
雪颜与媚雅本来是打算一边吃饭一边观舞的，看着看着，不觉都忘了拿起筷子。
“哇，真好看——”黑皮不知何时从冰魅脖子后面探出头来，惊声叹道：“这掌柜一个人跳舞，倒比姐姐那十八个美人儿跳得还要热闹些。”
在绛心、顾大姐及阮阮的目光扫过来之前，雪颜眼疾手快地将黑皮的头按了下去，并一脸爱怜地抚摸着冰魅的皮毛道：“你这小东西，人偶跳的舞怎能与掌柜跳的舞相提并论？”
冰魅很委屈，它也想说话，可别人都把黑皮的话当成了它说的，黑皮又不便暴露，它只好闭口不语。
“这小狐狸好生可爱。”绛心收了舞袖，隔着珠帘看着冰魅漂亮的小脸道：“若是将来化身为人，只怕要叫无数男子神魂颠倒。”
冰魅歪了歪鼻子，显然极不爱听这样的话。
雪颜笑道：“它还是只不懂事的小狐狸，掌柜莫要拿它取笑。”
媚雅也笑道：“掌柜长得这般美，又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俱精，可是已叫无数男子神魂颠倒？”
“姑娘说得不错。”顾大姐在旁笑道：“似我家掌柜这等品貌，先时提亲的几乎踏破了菡萏楼的门槛，一天少说也要打发掉六七个。后来都晓得了我家掌柜的条件，这才再没人敢轻易上门。”
“哦……”媚雅饶有兴致地问道：“掌柜有什么条件，可否说来听听？”
“我家掌柜的条件是——”
“大姐！”绛心打断了顾大姐的话，微带嗔意地道：“我不过见不得那些纨绔子弟轻狂自负的模样，找个借口打发了他们罢了。你认真说不出，岂不叫两位姑娘笑话？”
“不笑话不笑话。”媚雅摆手道：“姑娘这等品貌才情，任是什么人也配得上了，我们岂敢笑话于你？”
“姑娘大概不知——”绛心忽然略带伤感地道：“女子的容貌才情，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而已。大凡有些根基的男子，论及婚嫁时必会选那等有身份、有背景的女子为妻。似我孤身无靠，能得一真心相惜之人已是万幸，又哪敢有什么条件？”
“掌柜的，你太轻看了自己。”媚雅热心地道：“你说的那等势利男子世间的确很多，但有情有义、只重品貌不重家世的男子亦不少。我介绍两位青年才俊给你认识如何？他们乃是一位神祗的弟子……”
“小雅！”雪颜忙扯了扯媚雅的衣袖道：“你在说苏棣、云夙吗？他二人一心修行、了无杂念，你千万莫要乱了他们的心性。”
“颜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绛心的侍女阮阮略带不满地道：“难不成神祗的弟子，我家小姐便配他们不上么？”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雪颜瞪了媚雅一眼道：“我的意思是……你家掌柜这样的姑娘，但凡是个男子见了都会动心，而你家掌柜必定是瞧他们不上的，没得叫他们妄动了相思却又求而不得。”
“呵呵，颜姑娘真会说话。”绛心收起眉间忧色，半是认真半开玩笑地道：“然而我的志向，偏就是要嫁个神祗的弟子呢……而且媚雅姑娘介绍的人必不会错。敢问苏、云二公子是哪位神祗的弟子？”www.sxynkj.ċöm
“嘿嘿，小颜，你听到了吗？”媚雅全不顾雪颜警告的眼神，欢然笑道：“这才叫千里姻缘一线牵。掌柜的——苏、云二公子乃是众神之首昊天神君的弟子，不但皆长得相貌堂堂，且人品一流，绝非世间轻狂势利男子可比。”
“姑娘之言可当真？”顾大姐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插嘴道：“若那两位公子果是昊天神君的弟子，人品相貌又果如姑娘所言，能否请姑娘早日代为引见？一旦好事得成，我们决不会亏待了姑娘。”
雪颜闭上了嘴，侧目看着媚雅，待要看她如何收场。
媚雅却一点儿也没当回事，仍自热情不减地道：“只要掌柜有意，引见的事包在我身上。那位苏公子忠厚老实、厨艺超群，云公子则文采风流、医术精湛，不知掌柜的中意他们哪一个？”
“这个……”绛心一本正经地考虑了一下，道：“听姑娘所言，两位公子皆人中龙凤。但凡得他们一人青睐，已为今生之幸……绛心不敢择选。”
“你既不选，叫他们选也好。”媚雅笑道：“只望掌柜届时见了他们，千万不要食言。”
“绛心虽非君子，一言出口，亦驷马难追。”绛心说着，穿上紫色纱袍走近桌边，将适才媚雅扔给小二的二十两黄金放在媚雅面前道：“终身大事既劳姑娘作媒，这锭黄金便还了姑娘吧，这顿饭亦由绛心作请。”
“那怎么可以？”媚雅将黄金推还了绛心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哪里好叫掌柜破费？待事情有了眉目，你再谢我不迟。”
“姑娘只需尽力而为，事情成与不成，绛心不会怪责姑娘。”绛心重把黄金推给了媚雅，又对顾大姐吩咐道：“大姐，叫厨房做一份龙骨酥来，两位姑娘既为我的朋友，席上怎可少了龙骨酥？”www.sxynkj.ċöm
“小狐狸不爱吃。”顾大姐笑道：“不过我敢保证，小狐狸尝过之后一定会爱上龙骨酥。”言罢，转身向厨房方向去了。
雪颜赶在黑皮抗议之前温柔地掐住了它的脖子，低头貌似对冰魅道：“只是名字里带了个‘龙’字而已，又不是真的龙骨，你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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