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雪颜站起身，望着烟云缥缈的远方道：“阿獭，你会爱上这里。因为在这里，你不再是谁的下人，而是一个完全自由的生命。”
“你在哪里，我就会爱上哪里，自由不自由倒没什么打紧。”阿獭拿圆圆扁扁的脑袋蹭了蹭雪颜的腿，心满意足地道：“这一觉，睡得真是过瘾——”
雪颜摇了摇头，扯住阿獭的前爪道：“还不快化出人形，难不成要我继续背着你？”
“嗯。”阿獭答应一声，在地上翻个了滚，站起身时已恢复了往日模样。
“人界不比魔界，从今往后，你不要随随便便化出原身。”雪颜郑重地向阿獭交待道。
“为什么？”阿獭不解地道：“洗澡的时候也不能化出原身吗？那多不方便……”
“习惯了就没什么不方便了。”雪颜道：“人界以人族数量为众，他们不大瞧得起别的种族。咱们固然无须在乎他们的看法，却也没必要惹得他们瞧不起。”
“可你先前不是说，咱们到了人界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为什么现今到了人界，却连原身都不敢给人瞧见？”阿獭还是有些犯糊涂。
“现今的人界不比从前。”雪颜道：“从前找个人迹稀少的小村庄，自可为所欲为。但今日人迹稀少之处多被怨灵占据，人族群居之处，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这样啊……”阿獭恍然大悟之际，又忧心忡忡地道：“小青鱼，咱们偷偷跑来人界，公子知道吗？如果公子回头找不到咱们，该多么着急……”
“我已经告诉过公子，你安心在人界居住便是。”雪颜不耐烦对阿獭多做解释，随口哄他道：“公子说咱们这么多年跟着他尽心尽力，往后可以想去哪里去哪里，随心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那我就放心了，公子真是好人……”阿獭一边感慨，一边欢快地从身上取出一个袋子道：“小青鱼，你瞧，这是咱们这几年来攒下的钱，足有好几万呢。我怕再给人偷走，一直小心带在身上。这些钱，可够咱们在人界活得舒服又体面？”
雪颜掂了掂那些钱的份量，责备地道：“我叫你喜欢什么便买给自己，你居然不听话，一文不拉地全存下来了。”
“一个人花钱有什么意思？”阿獭无辜地眨巴着眼睛道：“再说除了你，我也没有什么喜欢的。”
“学会贫嘴了！”雪颜瞪了阿獭一眼。
阿獭不明所以地挠了挠脑袋道：“怎么贫嘴了？我说的是真话……小青鱼，你喜欢什么样的地方？咱们找个城市边缘，买两间小小的房子、再买半亩湖田好不好？”
雪颜看了看阿獭手里的钱袋子，叹了口气道：“阿獭，魔界的钱在人界不好使。”
“你怎么知道？”阿獭紧抓着手里的钱袋道：“你又没有来过人界，许是别人骗你的……”
“公子说的。”雪颜道。
阿獭不说话了，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钱袋子，几乎要流下眼泪。
“你不用难过。”雪颜忙安慰他道：“人界的钱好赚，回头遇上个城镇，我很快就能赚比这些多上很多的钱。”
“真的吗？”阿獭抬起头来，看着雪颜半信半疑地道：“你别是在哄我？”
“我什么时候哄过你？”雪颜拿过阿獭手里的钱袋子，在附近树下挖了个坑，将钱袋子丢进去又埋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魔界和人界通用的是黄金，以后你若是存了钱，记得及时兑换作黄金。”
“嗯……”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省吃俭用数年攒下的钱全部被埋进土里，阿獭眼神悲怆，仿佛埋了个亲人般难受。
看到阿獭丧魂失魄的样子，雪颜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拿这些钱无非想买两间房子、买一片湖田而已，回头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不但有山有水有房子……而且都很大，远比你拿那些钱所能买到的大得多。”
想起繇山，雪颜止不住鼻子里一阵酸，心里一阵阵。
“哇，真有那样的地方给我们住吗？”阿獭沮丧之色一扫而空，惊喜地道：“我长到这么大，从来没住过很大的房子。很大的湖倒是进去过，可刚进去就被里面的水蛇精撵了出来。小青鱼，咱们在人界人生地不熟的，那么好的地方可以待得下去吗？”
“你尽管放一百个心。”雪颜笃定地道：“有我在，没有什么地方是你待不下去的。”
“我相信你。”阿獭脑子简单，听雪颜这么说，很快去了顾虑，满脸欢喜地道：“以后咱们会一直在那里幸福地生活下去，是不是？”
“你会的……”雪颜迟疑了一下道：“我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
“可以带上我一起吗？”阿獭眼睛暗淡了一下，满怀渴望地问。
雪颜摇了摇头。
“没关系。”阿獭虽然有些失望，还是笑道：“我会在那里等你，反正你总要回去的。”
“是哦……”雪颜应了一句，心里有些说不出的落寞。她要到剑仙城设法唤醒媚雅的记忆，夜川会放过她吗？大荒之地凶险莫测，阿獭真的等得到她回去吗？
可是，人生有些事，即使明知九死一生，还是要去做——因为那是她无法逃避、也不想逃避的责任。
“那我就放心了。”得到雪颜的回应，阿獭欢喜万分，迫不及待地道：“咱们快走吧，去找你说的那个有很大的山、很大的水、很大的房子的地方。”
“嗯……”雪颜点了点头，带着阿獭径直向东方走去。
阿獭走得慢，雪颜虽时不时带他飞上一阵，走出隔绝魔界的连绵群山之时，也已在两三日后。
这天中午，阳光有些灼热，雪颜嗜血之毒似乎又有发作之意。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尽量不去想血腥的滋味，只去想繇山的高林茂树、竹荫花径、幽幽花香。一番自我决斗下来，不觉疲惫万分。
“小青鱼，你看——”阿獭忽然指着目光尽头隐隐挑出的一角酒旗道：“那里有个酒家……你饿了吗？咱们去吃点儿东西好不好？”
然而，不待雪颜答话，阿獭却又沮丧地叹了口气道：“算了，你身上也没钱，咱们还是看看哪棵树上有野果子吃吧。”
雪颜摸了摸身上，除了幽魂破尽剑、五朵仙花和媚雅送的腊梅沉香膏外，再没有别的东西。
她又摸了摸头上，所幸发间一支金钗，尚能当几两银子。
“阿獭——”雪颜笑道：“我身上还有些黄金，足够你在前面酒馆吃饱喝足，你不用再去采野果了。”
“你哪来的黄金？”原以为要继续用野果子填饱肚子的阿獭，听到雪颜的话不禁又惊又喜。sxynkj.ċöm
“你不用管，只管尽饱吃、尽情喝就是。”雪颜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那我就不给你省了。”得了雪颜的话，阿獭欢快地向酒馆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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