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颜不敢想象那时那刻，翼云心中是怎样的痛楚和绝望，她晓得若是自己，定然永远无法原谅面前的男子。
单纯的翼云不明白，一个男子不会为她放弃辉煌的前途。即便他爱她也不大可能，何况他并不爱她。
行刑的人折断了翼云的翅膀，捆住了翼云的手脚，将翼云丢进大海。
翼云在海中挣扎着问他：“飞羽，我只问你一句，你究竟……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其时心里只有前途与梦想的飞羽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从来没有！”
“我恨你……恨死你了！”翼云沉进了波涛翻涌的大海，带着满腹怨恨。
强烈的怨恨很快唤醒了万年之前被诸神封印的恶魔——巡海夜叉，巡海夜叉吞噬了翼云的身体，而翼云却利用自己的修为巧妙地借助巡海夜叉的身体在海底重生。
当然，重生的她已不再是一个正常的人，而化作了一只满身怨气的怨灵。www.sxynkj.ċöm
她浮上海面，召唤来无数同类，冷眼笑看着它们攻打万劫城，杀死自己曾经的族人和同胞，杀死那些她曾日日夜夜为之祈祷的人。
飞羽和翼云在阵前相逢。
四目相对间，她对他仍有余情，他对她却浑然不识。
一支利箭破空而至，自他手中射向她的胸膛。
她心如死灰，于纷乱的战火中将他捉住，带着对他刻骨铭心的爱、刻骨铭心的恨，一起沉进幽暗的海底。
他欲求一死而不得。
她逼他承认爱她，逼他承认一切都是族规的错，他却数千年不肯松口。
而万劫城，因为他们的爱，从此战乱不断，繁华的街市渐渐凋蔽，萧条代替了辉煌。
啸风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历史中断，万劫城成为无主之城。积羽王宫派人接管，经过一番并不激烈的镇压与对抗后，隔着千山万水，万劫城正式成为羽族版图上的一块。
人族对此曾经有过非议，但也不了了之。
“忘了那些陈年往事吧。”雪颜将万劫城后来的事略略对飞羽提了提，温声道：“已经发生的一切无法改变，有些事也不是我们能够左右。你既已重获自由，不如把自己当成一个全新的人，继续为你的梦想去努力。”
飞羽默然半晌道：“可是这几天我想了又想，忽然觉得做一个最优秀、最伟大的战士已经不再是我想要的。”
“那现在的你想要什么？”雪颜问。
飞羽看着石像再次陷入了沉默。
雪颜道：“飞羽，你不爱她，你只是太孤独了。就像一场大梦醒来，周围突然变得面目全非，你一时无法接受，只想抓住从前熟悉的一切，哪怕是那个你所讨厌的人……但是你要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有新的朋友，新的生活。”
“你说的可能是对的。”飞羽终于从石像上移开了目光，凄凉笑道：“毕竟在一个人消失之后才发现自己爱上了那个人，是一件太过悲惨的事。你觉得我还不至于那么悲惨，是不是？”
雪颜不知说什么好。
飞羽道：“你放心，我不会再自杀。你们费尽千辛万苦救我出来，我理该对你们有所报答……叫虎帅为我安排些事情做吧。”
“你的身子好些了吗？”雪颜关切地道：“也许你还需要一段时间弄明白自己的心。”壹趣妏敩
“不，不需要了。”飞羽道：“一个人只有在忙碌的时候才不会胡思乱想，与其叫自己沉浸在无用的回忆里日渐颓废，不如给自己找些事做。”言罢，果断地转过身子迈步向塔外走去。
“你说得是……”雪颜跟着飞羽走出了高塔道：“明天我会向啸风师兄转达你的意思。”
“不是明天，是今天。”飞羽顿住脚步，看着晨曦下静谧如画的大海和沙滩道：“天已经亮了……想不到我飞羽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再次见到这样的风景。”
“从今后只要你愿意，每天都可以看到这样的风景。”雪颜道：“黑夜会过去，所有的不幸和苦难也都会过去。一千年后回头来看，你大概已经想不起今时今日为何而悲伤。”
“嗯。”飞羽点了点头，面朝大海深深吸了口气道：“年少不识孤独，只有为了梦想赴汤蹈火的一腔热血。如果命运再给我们一次重逢的机会，我对她或许会多些体谅。”
想起翼云“万劫千生永不相见”的誓言，雪颜轻轻叹了口气道：“她已经放下，你又何必再想？有时候牵牵绊绊，倒不如相忘于江湖。”
“相忘于江湖……”飞羽喃喃重复了一遍雪颜的话，酸然笑道：“好一个相忘于江湖……雪颜姑娘，咱们回去吧，一夜未归，虎帅和媚雅姑娘想必都在为你担心。”
“好。”第一缕霞光已经染红了东方的天空，雪颜提起步子，和飞羽一起朝着帅府的方向纵身掠去。
媚雅果然在为她担心。
一见雪颜回来，媚雅先将她浑身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完好无损后，这才唠唠叨叨地道：“彻夜不归，也不晓得跟人说一声。小东西到飞羽房顶上找了你七次，又到飞羽房间里找了你三次……”
“干嘛到飞羽房间里找我？”雪颜不满地道：“黑灯瞎火的，难道我会跟他一起待在房间里？小东西呢？”床上和房间里都没有冰魅的影子，雪颜不由奇怪地问。
“和黑皮一起找司徒姑娘去了，临走还交待，若是你回来记得及时告诉它一声。”媚雅摇着脑袋道：“在繇山时也没见这俩东西这么喜欢读书，这会儿却天天一大早急着去找司徒姑娘，生恐被狸儿抢了先。”
雪颜笑道：“司徒姑娘学问渊博，授课有方，若非要看着飞羽，我也想天天和小东西一起过去。”
“咦，今天不用看了吗？”媚雅道：“那小子这么快就想开了？”
“没有想开。”雪颜道：“但他已承诺不会自杀。待会儿咱们叫啸风师兄为他安排些事情做，也可免了他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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