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并没有叫雪颜直接以此法对付断水。”恒寂道:“若是咱们能以武力取胜,自不需雪颜去冒险。否则的话,人人皆在险境,又岂止雪颜一人而已?”
雪颜毅然接过了恒寂手中瓷瓶道:“师父,他说得不错……弟子不怕,你无需为弟子担心。”
恒寂道:“布局需趁早。雪颜,我即刻送你到荷塘畔女子家中,叫她与你认作姐妹。将来若是我们失手,你再设法装作无意与断水相逢。”
“可是——”雪颜迟疑道:“我记得咱们在铁煞岭时,断水已瞧出我的原身……”
“不要紧。”恒寂道:“这次我会注意,决不会再叫他瞧出你的原身。”
雪颜点了点头,对满目忧色的昊天神君道:“师父,弟子不在身边,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昊天神君轻轻抚了抚雪颜的鬓发,似有千言万语,却终不曾说出一字。sxynkj.ċöm
再次随着恒寂踏上前往铁煞岭的路时,暮色已垂满天地,雪颜的心情没有了浮生半日闲的轻松,有的只是无法言说的不安和沉重。
断水挥手之间便能施出那样强大的封印,且令她和恒寂这样的高手无可躲避,她很难不怀疑,这场即将来临的战斗是不是以卵击石?
早知道五灵将军根本不会对天界造成威胁,也许她和师父便不该来这里。然而谁又晓得,此行是否只是师父为照顾梵天自尊而找的托辞呢?
她对断水并无恶感,如果早知断水的法力与为人,她一定劝说师父和恒寂绕过铁煞岭,从别路向东去寻血罗王。
但此时断水已经离了铁煞岭,想来不多久便会得知他们杀了他四位兄长的消息。其时便是他们不肯战,又岂能躲得过这一战?
忧心忡忡间,迎面飘来一阵清冷的荷香,原来不觉已到荷塘畔曾经讨水的农家。壹趣妏敩
恒寂将她化作忆鸢竹院中白玉雕像的形貌,又郑重交待道:“记住,你的名字叫做青鸢。从现在起,那农家女子便是你的妹妹。”
雪颜收起脸上忧色,点了点头道:“我晓得……只不知那女子是否肯做我的妹妹?”
恒寂没有回答雪颜的话,径自上前敲响了紧闭的院门。
开门的依然是那相貌姣好的女子。
看到恒寂,女子脸上惊喜交集,怔了片刻,恍然如梦般问道:“公子……怎么会是你?”
恒寂礼也不行一个,只露出一抹温雅多情的笑,向那女子道:“在下忽然想起,蒙姑娘赠水之恩,竟忘了请教姑娘芳名。”
昏蒙的夜色掩不住女子脸上的红晕,那女子低了头柔声道:“我叫婵衣……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婵衣……真真好名字。”恒寂念了遍那女子的名字,又夸了一句,道:“在下欧阳寂和,婵衣姑娘若不介意,可以叫我欧阳大哥。”
“这……”那名叫婵衣的女子显然并不介意,却终是有些害羞,不大叫得出口来。
恒寂斯文有礼地道:“所谓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在下今日见了姑娘,方知这后一句的意思。姑娘,在下可否唤你作婵衣妹子?”
“欧阳大哥随意便是。”婵衣眼角眉梢尽是欢喜,抬起头羞涩笑道:“大哥可是行经异乡,夜来无处投宿,想要在我家里住上一晚?”
“姑娘虽则聪明,却只猜对了一半儿。”恒寂指着雪颜道:“这是在下一母同胞的妹妹青鸢,在下出门办事,她死乞白赖定要跟出来。如今行至此处,却又脚疼得寸步难行。在下想了又想,这附近数百里内唯有姑娘是个可靠之人,是以想请姑娘收留她几日……”
“大哥放心——”不等恒寂说完,婵衣已仗义地道:“我既叫你一声大哥,你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我一定不叫她在这里受委屈。只是夜色渐深,大哥不如一起在这里歇宿一休,明晨再行上路不迟。”
“多谢妹子。”恒寂道:“然而此次出来事情紧急,又被青鸢耽误得许多时候,若不连夜赶路,只怕就来不及了。”
婵衣似是十分失望,却还是忍着不舍朝恒寂福了一福道:“既如此,我就不耽搁大哥的正事了……愿大哥此去一路平安,一切顺利。”
恒寂点了点头,转向雪颜道:“青鸢,你平日在家懒惰淘气也罢了,今番在别人家里,可记得要勤快安静些。”
雪颜不易觉察地撇了下嘴角,忍着气回道:“你放心赶你的路便是,我不用你管。”
恒寂又朝雪颜训教了几句,这才做出一副牵牵绊绊的样子绕过荷塘而去。
“青鸢妹妹——”直到恒寂的身影看不见了,婵衣方转过头来对雪颜亲切笑道:“家中只我与娘亲二人,并无男丁,你尽可放心在此安住。”
雪颜道:“你多大了?我觉得你该叫我姐姐才是。”
“妹妹果然是个淘气的。”婵衣笑道:“怪不得你哥哥对你千般嘱咐、万般不放心。我已经十八岁了,再过几天便是我的十九岁生辰。”
雪颜抽了抽鼻子,道:“你还是叫我姐姐吧,我比你大多……多几个月。”
“你这丫头。”婵衣听雪颜说起话来颇不利索,以为她在撒谎,笑道:“你若喜欢做姐姐,我将这‘姐姐’二字让给你便是。”
雪颜与她争无可争,又不能告诉她自己已经两千多岁,只能随口应道:“那就多谢妹妹了……不知娘亲可曾安歇,夜来叨扰,我该去拜会一下才是。”
“姐姐客气了。”婵衣道:“娘亲眼睛有些不便,已早早歇下,姐姐不如明日再去向娘亲问安。”
“也好。”雪颜嘴里答应着,随婵衣向院子里走去。
虽是只有两个人的家,院子里依然收拾得干干净净。正对着院门坐东朝西三间茅屋,另有单独的一间灶棚。
婵衣将雪颜安顿好之后,又要下厨为她做饭。
这段时间吃惯了魔军中的饭菜,虽不觉难吃,吃多了到底有些腻味,是以雪颜并没有拒绝。
不一会儿,一碗被荷叶包着、荷花瓣覆着的饭端上来,雪颜尚未揭去荷叶荷花,已被混合着花叶清香的饭香勾引得馋涎欲滴。
她晓得自己被照顾得这样周到,都是托了恒寂的福。然而她一边吃着饭,却还是一边鄙视着恒寂对这位婵衣姑娘所使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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