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他是大王的甥侄，所以大王不会对他生出防备之心。”昊天神君道：“但你莫要忘了，胧族被称为死神一族。胧族人所到之处，若不为求助，便极有可能带来死亡。”
“神君——”冰魅在雪颜怀里轻轻打了个寒颤道：“你的意思是……龙苍公子可能会杀人？杀咱们繇山的人？”
“未必是杀咱们繇山的人。”昊天神君道：“但他法力奇高，却执意拜本君为师，且甘愿接受六十年漫长考验……这其中只怕不会那么简单。”
“黑皮真的……真的和龙苍公子一样来自胧族吗？”冰魅颤声道：“它……它为什么留在繇山？”
“这个问题暂时只有它和龙苍能够回答。”昊天神君道：“小东西，你不必胡思乱想，只如从前一般对它即可。”
“嗯……”
回风阁中，黑皮正在窗台上伸长了脖子等候。
一见雪颜抱着冰魅踏进院门，立即涎着脸迎了上来道：“大哥，还在生小弟的气吗？小弟知道错了，你别气了好不好？”
冰魅瞥了黑皮一眼，但见黑皮脖子上和肚子上穿着绛心买回来的衣服，尾巴尖则用一条柔软的丝帕裹了起来。当下也顾不得再生气，只压抑着心里的关切淡淡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没有伤啊？谁说我受伤了？”黑皮嘻皮笑脸地扭动了两下身子道：“大哥你瞧，我还能跳舞。”
“你……你别跳了。”冰魅还没有学会不动声色，见黑皮跳舞时一直小心地翘着尾巴，很快红了眼圈道：“我踩你踩得那么重，你怎么可能不受伤？你总是骗我，总是骗我！”
“大哥莫生气，小弟不跳了就是。”黑皮赶忙停止了扭动，感动地道：“我没有骗你，刚开始虽然有一点儿疼，但龙苍为我输了内力，这会儿已经不疼了。”sxynkj.ċöm
“那你还裹着帕子做什么？”冰魅跳下地来，朝黑皮的尾巴伸出了爪子道：“叫我瞧瞧是不是真的好了？”
“好是好了，只是外皮上有点儿擦伤。”黑皮迅速调转了身子道：“要不是冬日天寒，伤口愈合得慢，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好了。不过大哥放心，两天之内小弟一定痊愈。”
“你保证？”
“我保证！”黑皮斩钉截铁、无比坚定地道。
“你与龙苍公子老早以前就认识，是不是？”冰魅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迸出这么一句。
黑皮迟疑了一下，很快笑道：“不瞒大哥说，不但认识，而且还是很好的朋友。”
“你怎会与他……”
“小东西！”雪颜打断了冰魅的话道：“你忘了师父方才的话了吗？若是它不愿意说，你问了不过徒然叫他为难，或者叫它想法子编出谎言来骗你，届时又使你自己伤心难过，何苦呢？”
冰魅闭上了嘴，背在背上的尾巴不自觉地落在地上，眼中一片失落之色。
“大哥——”黑皮很是不忍，拿三角脑袋蹭了蹭冰魅的头道：“其实我想告诉你来着，可是龙苍逼我发了誓，不经过他的同意，绝不可以把我们的事告诉任何人……”
“你不用说了。”冰魅重新背起了尾巴道：“我知道人应该遵守誓言，蛇也应该遵守誓言。我也知道你本来并不想叫我知道……否则，咱们在一起这么久，你若想说早就说了。”
“大哥……”黑皮有点儿尴尬，道：“我本来想忘了以前那些事，这一生一世只安心做你的小弟，陪你玩、保护你，看着你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化成世上最最漂亮的女子。可我也没有想到会在万化城突然遇见龙苍……当然，我不是不高兴看到他，只是……只是……”
“雪地里凉，咱们回屋去说吧。”见黑皮说起话来渐渐变得吞吞吐吐，冰魅知道自己使它为难了，一扭身子迅速跑进了房间。
黑皮跟了进来，却仍然吱吱唔唔地道：“大哥……龙苍说咱们都渐渐大了，继续住在一起怕……怕于你将来的名声有损，叫我以后同他一起到后山居住……”
“你爱去便去，不用同我说。”冰魅跳上床，将整个身子钻进锦被底下，含着泪意的声音从被子下传出来。
“我自然是不爱去的。”黑皮游到了床根下，昂着脖子心疼地看着锦被上凸起的小小一团道：“我只想同大哥待在一起，只想日日守着大哥。可龙苍说得有理，我即便不为大哥你考虑，也要为姐姐的名声考虑。万一我哪一天夜里突然化身为人……”
“你去吧。”锦被上凸起的一团微微颤抖着道：“我又没有拦着你，你又何必解释这许多？”
“大哥……”黑皮道：“你别难过，后山离这里也没多远，我以后每天都会来看你的。”
“你爱来便来，不爱来便不来，有什么干系？”冰魅极力压抑着声音里的哽咽道。
“小东西——”雪颜掀起了锦被，将冰魅抱在怀里道：“不要这么说，黑皮听了会难过的。龙苍公子的话有道理，你莫要赌气想不开。”
“谁想不开了？”冰魅拿小爪子抹着湿漉漉的眼睛道：“要不是虚云宫里房子不够多，我早想赶它出去了。”
黑皮知道冰魅在说气话，低头在被单上擦了擦眼泪酸声道：“大哥，咱们早晚还在一处练功，咋就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呢？”
“呸！谁跟你生离死别来着？”冰魅不看黑皮，只将头埋在雪颜胸前道：“你去呀，找你那龙苍哥哥去，还在这里杵着做什么？”
“嗯……”黑皮忍不住抽泣了一声，两只凸眼睛看着雪颜道：“姐姐，帮我好好照顾我大哥……别骂它……别嫌它贪玩。一辈子有时候很长，有时候也很短，不管是长是短，能玩的也就那么些时候……”
“呜呜呜……别说了！”冰魅猛地扭过头来，对着黑皮哭叫道：“你要走就走，干嘛还要说这些，害得人家伤心……”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这些……”黑皮忽然直起身子，伸出蛇信子“吧嗒”舔了下冰魅的鼻子道：“大哥，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言罢，迅速扭动身子，一阵风般游出了回风阁。
冰魅怔了一下，待得黑皮身影消失，突然嘴巴一张，“哇啦哇啦”大哭起来。
“小东西……”雪颜想要劝冰魅几句，却觉冰魅的哭声里虽有难过与不舍，更多的却是慌乱与无措。
她有些怪黑皮不该那样对待冰魅，毕竟冰魅还是一只小狐狸而已。但她也晓得，此时的黑皮大概比冰魅更加难过，更加不舍。
天色渐渐暗下来，雪还在下，阴暗的天色与地上耀眼的雪光相映，一时倒有些分不清天上人间。
雪颜拍着冰魅哄了一会儿，苍茫暮色里看见师父和梵天相继离去的身影，心情突然也变得无比寂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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