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冰魅缩在床角一动不动,好像睡熟的样子,但眼梢处的毛却湿漉漉的,显然在偷偷难过。
雪颜知道它还在为白薇伤心,爱怜地将它拖过来抱在怀中,一边轻轻抚摸着它的皮毛,一边说了许多安慰的话。
不知不觉睡意昏沉,也不晓得媚雅是什么时候回来了。
“小颜,起床了起床了——”
第二天天色方亮,媚雅便毫不客气地扯掉了雪颜身上的被子,在雪颜耳边大呼小叫道。
雪颜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倚在枕上看了看天色道:“到断桥村不过须臾之间,用得着这么早出发吗?”
“我晓得你现在法力高强,不比从前。”媚雅贴在雪颜耳边道:“但是今天你必须忘了自己的武功法力,只当自己还是两千多年前那只连飞花遁影都不会的狐狸。以两千多年前的速度,赶到断桥村怎么着也得两个多时辰吧?”
“为什么?”雪颜不解地道:“我好不容易恢复武功法力,你又叫我忘了……”
“你若想叫阿獭以后开开心心地留在繇山,今日便什么都听我的。”媚雅不由分说拉起雪颜道:“否则,我便不管你的阿獭了。”
“阿獭也是你的师弟……”
“那你究竟听是不听?”
“好吧……”雪颜很快跳下床来。
其实,她并不相信媚雅有什么主意能叫阿獭从此后开开心心留在繇山上,只是媚雅兴致极高,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很愿意配合着叫媚雅开心开心。
“给你——”雪颜正待拿外衫套在身上,媚雅扔给她一套粗葛布男子衣衫道:“把这个换上。”
雪颜也没有多问,轻轻一个旋身将男子衣衫穿在身上。
媚雅自己也换上了一套粗葛布男衫,又拿胭脂黛墨混合着泥土将两人的脸孔涂得黑黑红红,辨不出本来面目,这才拉着雪颜的手向门外走去。
“姐姐,你们出去玩儿怎地不带我——”冰魅从床上跳了起来,不乐意地叫道。
“小东西,我们今天出去乃是办正事。”媚雅笑着哄道:“你还是留在繇山陪着黑皮一起玩儿吧。”
“人家也可以办正事!”冰魅尖尖的鼻子一扭,不服气地道:“小雅姐姐总爱瞧不起人。”
“我哪有?”媚雅被扣上这样的帽子,心里大不舒服,只好走过去将冰魅抱在怀中道:“带你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须保证,出去见了人不许说话,更不许乱跑。”
“嗯,我听话,保证不说话、不乱跑。”冰魅为了出去玩儿,简直什么条件都肯答应。
“我也保证不乱跑、不说话。”黑皮扭着身子从窗台上游了下来。
媚雅抚了抚额头,蹲在地上捞起黑皮道:“变小,变小……再小,再小……”
直到黑皮缩到两寸来长,媚雅方满意地将黑皮往冰魅身上一丢,道:“可以了,出发吧——”
弱水河畔,阿獭靠着一辆牛车等在那里。
看到两人下山,阿獭张大了眼睛,瞅瞅两人,瞅瞅自己,尴尬得满面通红。
原来阿獭为了不失繇山弟子的身份,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不但腰间挂上了雪颜送的价值连城的玉佩,甚至还借了云夙的一套白色长袍换上。
“哇——”媚雅夸张地惊声叫道:“阿獭师弟今天真好看,这副模样,倒像哪里来的世家公子。”
“是啊是啊。”雪颜立即附和道:“阿獭,我竟差点儿认你不出。”
冰魅探了探头,扭过脸来道:“虽然的确好看了许多,但其实并不至于……”m.sxynkj.ċöm
“你答应过不说话的哦。”媚雅笑嘻嘻道。
冰魅眨巴了下眼睛,若有所悟地将头缩了回去。
“我……我……”得到雪颜媚雅的惊赞,阿獭欢喜之余,又似乎浑身长了刺般不自在,低头讪讪道:“我不晓得出去干活应该穿粗布衣服……朱砂说……说出门在外应该穿得好一点儿,打扮得漂亮一点儿,不能失了繇山弟子的形象……”
“她说的没错。”媚雅笑道:“但我们两个今天并不是繇山弟子,而是繇山弟子雇来拉车运货的下人。”
“不是繇山弟子?”阿獭瞪大了眼睛,满脸茫然地看看牛车,诚惶诚恐地道:“师姐说哪里话?师姐怎么会不是繇山弟子?拉车的事阿獭来做就行了,怎敢有劳师姐……”
“今天都要听我的,谁都不许多嘴!”媚雅或许是跟着夜川久了,也学得颇有几分霸道,推开阿獭,将冰魅和黑皮放在牛车上,抬起了车把道:“我就喜欢这么玩儿,你们只管陪着我玩儿就是。”
“可是……可是君上若是知道了……”阿獭抓着牛车不肯松手。
作为魔界子民,叫魔界堂堂君后给自己做下人拉牛车,阿獭差点儿没有吓死。
“还是我来吧。”雪颜笑道:“你在他心里不单是师姐,这么做会吓坏他的。”
“好吧……”媚雅抽了抽鼻子,无奈地将拉车的位置让给了雪颜。
自出生以来,雪颜第一次拉牛车,冰魅和黑皮显然亦是第一次坐牛人,一人一狐一蛇皆兴奋异常。
黑皮在车上一会儿翻个筋斗,一会儿人立而起,扭头摆尾,一会儿又装作被牛车的颠簸重重摔下,尖叫一声,各种怪动作、怪声音逗得冰魅笑声不绝。
媚雅看得有趣,一会儿以飞花遁影之术跟随在旁,一会儿也坐上了牛车,跟冰魅黑皮打打闹闹。
雪颜将牛车拉得飞快,可惜过上数里便要停下来等等阿獭,颇有不能尽兴之感。
媚雅看看四下无人,索性提住了阿獭的肩头将阿獭扔在牛车上,这下众人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许多。
太阳刚刚升起,众人已至赤枫林附近。媚雅忽然拍着自己的脑袋道:“说好的要用两千年前的速度,你两千年前能跑得这么快吗?”
“你也没有阻止呀。”雪颜定住了牛车笑道。壹趣妏敩
嘭嘭——
“哎哟——”
“啊……”
牛车上传来两声脆响、两声惊叫之后,黑皮用尾巴尖揉着撞疼的脑袋抱怨道:“我说姐姐,停车之前能不能先慢下来?这是要撞死我们的节奏吗?”
“师姐不是有意的……你不要怪师姐。”阿獭捂着膝盖慢慢从车上爬了下来,呲着嘴一瘸一拐地对黑皮道。
“啊呀,阿獭受了伤,咱们不如在这林子里休息一会儿,叫阿獭养养伤。”媚雅大惊小怪道。
雪颜十分过意不去,挥手一道冰蓝色的光华自指尖流出,阿獭立即放开了捂着膝盖的手,黑皮也放下了头顶的尾巴。
“我不是怪姐姐。”黑皮站在冰魅头上,向雪颜弓下了半个身子道:“只是方才差点儿被撞昏,这才出言不逊,姐姐莫要计较。”
“我怎会跟你这条小蛇计较?”雪颜心情大好,摸了摸黑皮的头道:“玉藻真君说你是条资质不错的龙,若是你保证永远不做坏事,以后可以跟着小东西一起修行。”
“姐姐说的是真的?”黑皮兴奋得从冰魅头顶弹了起来,跳到雪颜手背上道:“我做梦都想跟大哥一起修行来着,又怕神君不许……姐姐今日这话神君知道吗?”
“我跟师父商量过,师父有松口的意思。”雪颜道:“但繇山不收无德无品的弟子,你虽然跟着小东西一起修行,在师父没有认可你的品行之前,却是不会承认你是繇山弟子的。”
“只要能跟着大哥修行,黑皮不敢再有别的奢求。”黑皮感激涕零地缠住了雪颜的手碗,拿脑袋激动地在雪颜手上蹭来蹭去。
原来这花蛇也会撒娇……可惜这花蛇撒娇的模样远没有小东西可爱。
雪颜心里嘀咕着,嘴里兀自说了许多勉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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