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世上还有种人眼睛不大好。”雪颜道：“因为眼睛不好，所以她们选人时常常喜欢用耳朵去选，最后便将自己生生送进火坑里。”
“还有种叫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天鹰道：“雪颜，你非人族女子，大概不知人族女子的无奈。”
“大哥说得是。”雪颜道：“我懂，只是一时忘了。”
行走世间千余年，她如何不懂人族女子的无奈？只是她始终以为，即便是无奈的人生，也总有寻隙脱逃的可能。
最怕的是以无奈为借口，放纵自己的软弱，放纵自己的不作为，任命运浮沉，将自己带向不可知之处。
这样的女子，其实不值得同情。但她此刻心情烦躁，不愿与古天鹰争论，是以便认了他的话。壹趣妏敩
自遇见这只怨灵之后，朱雀似乎也变得有些烦恼起来。她没有再提起这怨灵之事，却说起了从前所受的种种欺负。
“我不是同八根毛、细尾、金翅它们计较——”朱雀闷闷不乐地道：“但是它们那样对我，我不晓得自己干嘛还要巴巴地去喂它们好吃的……”
“朱雀，你已经在计较了。”雪颜打断了她的话道：“我突然晓得了，所有的烦恼不过皆来自于计较之心。若我们能够真正放下、真正原谅，也便不会再有烦恼。”
“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事都可以放下与原谅。”天翊冰冷的口气中带着深深的痛楚道：“有些悲痛必须记住……并且永远记住！”
扶摇沉默的脸上几乎要拧出水来。
“天翊……”雪颜压抑着心底的烦躁道：“我知道你在为那些无辜死难的羽族百姓难过，但你的悲伤不该被利用。能不能请你暂时放下那些悲痛，不要让你的悲痛增加烦恼魔的力量。”
“神君——”古天鹰痛苦地道：“我们要如何做得到？如何不去想那些烦恼悲痛之事？有些事越想忘记，反而记得越清……我忘不掉……忘不掉曾经的家破人亡……忘不掉曾经被怨灵囚禁的那些日子……忘不掉……”
昊天神君没有答话。
雪颜望向师父，但见师父双目深沉，双眉紧皱，额上冷汗微微，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原来师父也有无法放下、无法遗忘的烦恼……
师父在为什么烦恼？
雪颜十分心疼，想到九宸天姬化为怨灵，一直是令师父最为自责之事，于是轻轻拉住了昊天神君的手道：“师父，那不是你的错……”
昊天神君眉梢略舒，向雪颜温声道：“小颜，你不用为为师担心。”
“嗯……”雪颜答应一声，看着师父眉目间的温柔，无尽烦恼似乎去了大半儿。
一个人活在世上，烦恼大概是难以避免之事。但只要所爱之人在身边，是不是就可以称得上幸福？
雪颜痴痴看着师父，心情渐渐变得温软。
听说世上所有的得到都需要付出代价，如果人生重来，她愿不愿意为今日的所得付出曾经的代价？
她愿意！
当她清晰地听到心底坚定的回答时，曾经的烦恼与痛苦便突然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天鹰大哥、天翊——”她对痛苦到已经难以自拔的两人道：“你们可以想想自己拥有的一切，想想华萱公主和羽洛。”
两人没有说话，痛苦依旧布满了两人的眉梢眼角。
“可是我已经一无所有，我该去想什么？！”雪颜正想再劝劝古天鹰和天翊，扶摇的声音忽然愤怒地道：“这世上的快乐从来都没有意义！那只是引诱人继续活下去受苦的诱饵！”
“扶摇……”扶摇突然爆发的怒气将雪颜吓了一跳，雪颜拉住她的手温声道：“谁说你一无所有？至少你还有朋友……”
“我没有朋友！”扶摇甩开了雪颜的手，似乎根本不打算认她这个朋友。
“我什么都没有！”扶摇道：“我不晓得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为什么要活在世上？或许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可是我没有勇气去死……如果一个人自杀，很可能会成为世上的笑话……人们会拿她的死做饭后的笑谈……如果杀了那些人……”
“扶摇！”雪颜惊得脸色苍白。
难怪一个人化为怨灵时总要丧心病狂地去杀人，原来这就是他们的心思。
“你千万不要这么想。”雪颜再次拉紧了扶摇的手道：“我也曾有过一无所有的时候……你知道，我曾经一无所有到容颜毁却、法力全无，可我现在还不是好好活在世上？你现下虽然一无所有，但不代表你永远一无所有！你要相信，将来你会拥有想要的一切……或者有些东西你将来会不再想要……”
“为什么你没有感觉到烦恼？”大约是想起了雪颜的曾经，扶摇稍稍心平气和了些，扭头看着雪颜道：“为什么你可以不受烦恼魔的影响？”
雪颜不敢告诉她，此刻的自己有足够的幸福可以消解曾经的不幸，只故作悲伤地摇了摇头道：“我也很烦恼、很难过、很痛苦……可是我知道，如果我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咱们很有可能谁也走不出这魔幻天。”
“你到底是坚强的。”扶摇痛苦而惭愧地道：“我会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尽量不叫自己被烦恼魔利用。”
“你一定可以，因为你一直都是个骄傲的女子。”雪颜鼓励地道：“一个骄傲的人，不会甘心被人利用，更不会甘心受人控制。”
“这鬼天气！”扶摇尚未答话，后面的朱雀忽然怒气冲冲地大声道：“干嘛这样阴不阴晴不晴？我不喜欢！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我喜欢有阳光的天气，或者下些小雨小雪也好……这样的天气是怎么个意思？”
“朱雀——”雪颜讶然道：“你跟天气较什么劲儿？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可是我受不了这样的鬼天气！”朱雀道：“繇山上有那么多的花，那么多的果，那么好喝的酒……我干嘛到这里来忍受这样的鬼天气？”
雪颜瞥了一眼昊天神君，她觉得师父带朱雀来魔幻天，很可能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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