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城内外，具有人在观战。
看着如蚂蚁般城墙上爬上的手下，及时不时被人退下来的尸体，方国珍面色阴郁。
“哥，不能再冲了，再冲老家的兄弟们就要……”
方国瑛站在方国珍身旁，压着嗓子提醒道。
攻城从来不是他们兄弟的强项，甚至都没攻过城，这完全就是一陌生科目。
想当然了，谁都不曾想到明明空虚的温州城，抵抗的竟会如此顽强！
“再攻一波！”
方国珍挥动令旗，一支预备队跟着便冲了上去。
士气什么的？
那是正规军才讲的玩意，他手下就是一帮为了活命苦难人，从沾了造反这一属性，前进后退都是死。
再说了城头上温州兵已经没多少人，局面到了这一步，不就是继续下注吗？
方国珍表示对此老熟练了！
……
“疯了，方国珍这是真疯了吗！”
剧烈金锣再度敲响，肃杀之气充满全城，看着从城头再度爬上来的暴兵，吴贤放下眼中千里镜。
前后厮杀已经快有三个时辰，从太阳东升杀到太阳西斜，方国珍手下哪来的韧性？
东北段城内城外铺满了尸体。
还讲不讲军心，士气，这些基本的东西了？
“少爷！”吴全摇了摇头，“这不是军心，士气的范畴，纯粹是受到环境影响，热血上头，一时之间忘却了生死，这种情况对于为将者而言，是最好的事，也是最坏的事
好在于，军士可用，无惧生死，一人可当十人用。
坏在于，不好掌控，一个个脑子里都剩下一根筋，想做任何机动，调度都难，只能不断的添油加码！
而且人心冷静下来，将从根本上动摇军心，若是处置不当，反噬主将都不是没有可能！”
“……”
吴贤沉默，别说，吴全说的这种情况，好像真的存在。
军队讲军纪，明军规，为了就是约束军人，这种约束是方方面面，不仅防着有人临证退缩，也防着人血上头。
其中最强的约束，就是在杀俘之上。
军纪严明，都难免有一些将士受到战场环境的影响，做出一些情有可原，但军法难容的事。
如今与城墙下厮杀两只队伍，都是没有军纪约束，杀成这种样子，最头疼应该就是方国珍和泰不华。
“遇上这种情况，一般会怎么处理？”吴贤好奇的问道。
眼前这种情况，发生应该很少。
“看主将的手段，能弹压下来，以军纪为骨，还将得到一支强兵，反之唯有坑杀！”
“坑杀？”
“战争不是请客吃饭，人心紧绷，任何一点平日的小问题，都有可能引来出无穷变数，历朝历代最怕就是营变，因此越是强军，军法越严，这点少爷你或许没体会，但你已经在做，这很好！”sxynkj.ċöm
“怎么说，坑杀，就因为主将无法对军队进行掌握？”吴贤沉声问道。
吴全点了点头，转而一笑，“不错，只是泰不华未必会想到这些，想到了，也未必能下得了手，慈不掌兵从来不是说说的，是要去一点点做的，元朝入关多年，正兵有所消弱，真出问题还是上层，大量的蒙古贵族早已没了入关之前的能耐，真有，也轮不到方国珍反复！”
“如果不杀，泰不华又不掌握不住，最后麻烦就是我们……”吴贤深吸了一口气。
军纪，说到底还是军纪不行。
一帮厮杀汉如果管不住，天晓得会做出什么行事来。
世道本就黑暗，贪功冒名者良多，吴贤可不觉得，眼前这场城墙争夺战，泰不华及手下会安安分分按照规矩去分配功勋。
“所以，等方国珍退去，少爷你最好是立马进入洞头，此事不爆，就别在出来！”吴全提醒道。
……
“三哥，真的得收兵了！”
夕阳西下，黄昏渲染之下，温州城下宛如一片炼狱，方国瑛再度开口，“再打下去，老兄弟就要没了！”
“收兵！”
一声长叹，方国珍一下子老了不少。
看着情况，温州城是真的很难打下来，接下来就是走流程，尽可能消耗新兵，淬炼老兵。
不是他方国珍狠，实乃是他养不起怎么多人，他造反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自己，为了全家，不会因再又一个蔡乱头而害死。
咚咚咚……
鸣金收兵，城墙上的厮杀却是没有结束，杀到这个程度，军令那是什么，早就已经听不到了。
不过好的是失去了后补，这场守城战也渐渐打不下去了。
今日之战，不管对于哪一方来说，都是一场惨败。
方国珍失去了攻入温州城内的可能，温州城内也因此失去了大部分机动力量，两方人马都亏大了，谁都不曾想到刚开始就会卷成这样！
“…说到底还是军纪不行，控制力太弱…”
战争是一场艺术，是一门学问，绝不是摆开阵型厮杀，放任着军士嘎嘎乱杀就成的。
“全叔，你认识的人里面有没有懂的，有的话，介绍一下，这种错误我们不能犯！”
走下高脚楼，吴贤看向吴全。
太惨烈了，没有公报吴贤都能想象，接下来整个温州城都要挂满白绫，至于被派去守城东的行商李家，建毛个功，立毛个业，人马不折进去六成，就算李家命大！
“没有！”吴全摇了摇头，“南宋灭亡，我汉人传承绝了，蒙古入关，蒙古贵族也无心学这些！
如果仅仅只是兵法，黑市里淘淘还是有的，可具体到练兵之法，那都是口传心授的机密，你让老叔我去哪里找？”
“……”
捏了捏鼻子，好像还真是怎么一回事。
明朝开国大将，靖难功臣，有一个算一个，好似都是野路子出生。
练兵之法真要广为流传，《步兵操典》也不会被捧为神书。
看来这具体的练兵法，只能靠吴贤自己来回忆，整理，得到的或许不会太多，但有绝对比没有来的好，不行，就在军中设立思想教员，不行，就学着戚家军来一个三令五斩。
斩肯定是杀不得，人又不是草，割了还能长，但抽点鞭子，关关小黑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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