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南居益站在殿外,神情有些复杂,看着东暖阁内,许显纯走了,刘若愚走了,田尔耕走了,他却依旧侯在殿外。
此前东暖阁内传出的声音,叫南居益依稀听见一些,然具体出了什么事情,他的心里却不清楚。
可瞧见许显纯、刘若愚、田尔耕几人,匆匆离开东暖阁,神情间流露出的凝重,便叫南居益清楚,事情必然不简单。
“进来吧。”
朱由校的声音,从东暖阁内传出,语气间透着些许的疲倦,南居益理了理官袍,微微欠身走进东暖阁。
“南卿,你说……朕能信你吗?”
就在南居益准备作揖行礼之际,天子那带着些许疑惑的询问,叫南居益心里一惊。
“陛下,臣乃大明之臣!”
南居益行叩拜之礼,向朱由校作揖道:“为君分忧,为社稷虑,乃臣之本分!陛下这般疑臣,臣……”
“仓场事,乃社稷根本所在。”
朱由校站在原地,那双锐利的眼眸,看着南居益,打断其言道:“从百官禄米,到边军供应,从平仓抑粮,到地方赈灾……sxynkj.ċöm
这一桩桩一件件,但凡启用京通二仓,哪一件…都是涉及安稳的要务。
南卿可知晓,在朕刚御极登基之初,就着命锦衣卫暗查仓场事?
南卿可知晓,在朕知晓仓场亏空事出,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吗?
南卿可知晓,在朕擢王纪任右都御史,是如何压制心里的杀意吗?
辽东,以下克上的建虏,虎视眈眈的盯着大明。
地方,淮北、山东等地饥荒……”
天子接连不断的反问,陈述朝廷所遇的问题,南居益沉默了,眉头紧皱,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现在的大明,太难了。
以下克上的建虏。
赋税艰难。
逃户严重。
各地灾情频出。
面对这样一个烂摊子,纵使是再圣明的君王,那也难以克制心中怒火,要狠狠的杀一批人。
‘难道天子诏命萨尔浒之议,其实就是打的幌子?’思绪驳杂的南居益,露出些许复杂的神情,‘包括叫英国公张维贤,兼领理藩院尚书,亦是在打的幌子?天子的本意,就是整顿仓场事?’
朱由校在御极登基后,这短短的时间内,朝中折腾出诸多事情,像南居益这些无党派官员,那也是揣摩不透。
但有一点,朝中不少的文官,都觉察到了。
先前混乱的朝局,在天子的折腾下,竟渐渐的平稳下来,即便是势强的东林党人,近期也消停了不少。
“南卿~”
看着神情复杂的南居益,负手而立的朱由校,傲然道:“朕想问你一言,你敢担起仓场事的重担吗?”
和南居益讲这般多,是朱由校想要看看,此人是否有胆魄和见识,能否帮自己分担压力和担子。
处在这人情世故、利益充斥的人世间,纵使是再贤良的良臣,难免也会为此所累。
想解决吏治腐败问题,想实现拨乱反正之谋,朱由校这位少年天子,要比谁都要稳,他要一步一步的,去厘清他所接手的事宜,再寻找合适的良臣,帮助自己深化调整,以解决实际问题。
‘已然形成摆烂态势的大明,并非朝夕之间,就能拨乱反正回来的。’
朱由校看着略露犹豫踌躇的南居益,神情自若,并没出言催促,‘想做成一些事情,就要让务实的官员,简拔到合适的位置上。
并且在这过程中,要给予他们坚定的信念和决心,叫他们心中有底,知道大明天子就在他们身后撑腰。
如果连效忠自己的良臣,都无法保护好,叫他们身陷党争的泥潭,那时间久了,谁还会为正道发声呢?’
一场国本之争,已然坏掉了大明的风气,叫潜藏的隐患和毒瘤,在频生的灾害面前,开始逐步暴露出来。
处在这样特殊的时期下,朱由校能怎么办?
唯一步步收拾烂摊子呗。
急了,朝中争斗必然加剧,那届时必然辐射到整个天下。
慢了,积攒的矛盾爆发了,那皆是必然叛乱林立。
都言治国如烹小鲜,可这个火候怎样把握,哪味料何时放,这里面的讲究和门道,实在太多了。
“臣…敢!”
犹豫再三的南居益,眼神变得坚毅起来,郑重的向朱由校作揖行礼,言简意赅道:“纵粉身碎骨,臣愿为君分忧。”
“好!”
朱由校面露赞许,走上前,弯腰搀扶起南居益,说道:“有南卿之言,朕心甚慰啊,大明社稷的一环,朕能安心托付到南卿之手啊。”
说着,在南居益的注视下,朱由校转身朝龙案走去,抽出一份早已拟定的公函,便朝南居益走来。
“大明的仓场事,朕查阅大量的案牍,发现在先前所存弊政诸多。”朱由校将手里的公函,递到南居益的面前,朗声道。
“想避免当前亏空事,再发生,再出现,就要扫除这些弊政,南卿,是朕钦定的仓场尚书。
朕决意,先从重设坐粮厅体系,将京仓和通州仓,直归坐粮厅统辖,而非借京卫、通州诸卫统辖。
剥离京通二仓,和各卫所的统属关系。
由京通两坐粮厅,直接密集监卫,仓卫等诸多队伍,同时明确台账登记,修订完善京通二仓细则等,叫仓场事彻底独立出来。”
天啊。
天子所谋甚大啊。
不仅涉及到京卫,还涉及到通州诸卫,甚至还牵扯到户部等有司,难怪天子先前要这般询问啊。
南居益双眸微张,脸色微变,接过这份重若千钧的公函,内心深处变得复杂起来。
南居益甚至能够想象到,一旦真要这般行事的话,那又将会在朝中引起怎样的风波。
可听闻天子所讲之言,若该事真能做成,那京通二仓的监察,包括仓储等事宜,都将变得跟明了。
南居益收敛心神,神情正色的作揖道:“臣恳请陛下,能于臣些时日,细细拜读此函。”
“朕允了。”www.sxynkj.ċöm
朱由校微微一笑道:“眼下南卿有的是时间,细细思索此事。”
若是南居益当即表态,恐朱由校的心里,反而会生出怀疑。
毕竟整饬仓场事,按他所谋部署来办,那牵扯到的层面太多,南居益答应的太干脆,只怕并不会尽心办差。
可若是坚守己见,要深入了解自己所谋部署,朱由校的心里,反而放心了,这代表着南居益,是真心想做好此事。
就大明复杂的政治格局,即便是再务实的官员,也要结合现实,将自己心中所谋之事做好。
党争风气严峻之下,叫不少的官员都变得保守起来,这已然是不争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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