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夫子人一到,本还有些嘈杂读书声的教室内,瞬间安静如鸡,那些学生们一个个皆低下了头,不知在怕些什么,可见他在学生中的严厉是出了名的。
太府中的位置皆是固定的,谁来了谁没来,文夫子一眼便能瞧出,而那几个没来的,基本上也就是那些纨绔,除却太子、皇子这些管教不了的,那剩下的皆是一些硬茬,只要不影响他上课,文夫子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那我们现在便开始上课吧,”文夫子将书放到桌上,走到中间第一排徐文智的旁侧,对着下面的众人道,“昨日叫你们背诵的那篇课文,可有背诵好了?现在便开始提问了,若是没有背诵好的,将课文抄十遍,与打十个手板,二选一。”
他捋着白花花的胡子,说起话来连气儿都不带喘上一口的。
竟然还有这种惩罚办法,徐文智心中大骇,从前他在青山学堂时,从未有夫子能够惩罚学生的体格。
幸好他与姐姐几人是昨日才进来,若是早些时日,还当真说不定会被抽中。
文夫子说着,便一路往下赶去,他所经之处,那学生头低的便如同鹌鹑一般,几乎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文夫子踱步到一人的书桌旁时,突然停了下来,那人的手心已冒出细汗,不住地发着抖。
文夫子将木板在他书桌上敲了敲,朗声道,“你来吧。”那人有些紧张,动作磨磨蹭蹭的,可还是站了起来。
他这副瞧着十分害怕的模样,叫徐秋宁几人心中皆是一紧,难道日后她们上课,便是这副场景吗?
那人虽朝着紧张,但背起书来却毫不墨迹,除却一开始有两处结巴外,其余的部分都背的很流畅,一篇课文下来,仅有他一人的声音,他停顿之时全场更是鸦雀无声,几乎落在地上一根针都能听到。
这篇课文已经背完,文夫子敲了敲木板,示意他坐下。
“这不是背的挺好的吗?怎么害怕成那副模样,只是那前面有些句子读错了,还需要纠正一番。”文夫子说着,便将背到后侧的手挪到前面来,将书本拿出,又朗声读了一遍那篇课文。
不知是在给她们新来的几人打个样,还是纠正刚才那人的错处,但这个夫子到底是细心的,徐文智心中有些高兴。
文夫子那课文不过读了一半,门口处便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好似是两个人跑了过来,有好事者应声回头,便瞧见贺宴明与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出现在了门口
几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文夫子不为所动,就任贺宴明与徐幼安两人在门口杵着,他声音拉的又长又慢,摇头晃脑的瞧着已沉浸在了课文中去。
徐幼安跑的气喘吁吁,不知贺宴明这厮,是否为了不让自己迟到而费尽心力。
她总觉得从自己下了马车,到现在跑的速度,要比自己从前大学时测验八百米时还要快,徐幼安脸色酡红,不停的喘着粗气儿。
贺宴明瞧着从教室里间传来的目光,不动声色将徐幼安挡至身后。
徐幼安往里间瞧着,这夫子的模样倒是与她记忆中的夫子无甚差别。
课文读完,文夫子这才扫了两眼那站在门口处的两人,提着手板慢悠悠走了过去,老人家步子走的慢,但却极其稳重,
那迟到过的人看着眼前此景,心中颇为感同身受,觉得文夫子走这几步,简直如同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安明君,还知晓来上老身的课呢!”文夫子笑着,只是他那眼神过于犀利,又被白眉毛与垂下的头发给挡住一部分,瞧着倒有些渗人。
贺宴明一笑,虽流里流气的,但他生的好看,桃花眼眯起,一下子便吸引了室内不少女眷的目光,要知道这丞相府的嫡子,可是比皇子出现在太府的次数还要少,能见着他,简直是难上登天
而今日竟然将人给见到了,王香几人当下一脸少女怀春状,远远瞧着那人。
左右是高攀不起的人家,即便不能肖想嫁进去,眼下便好好饱饱眼福的,如此妙人,那是瞧一眼便少一眼的。
“夫子,您的课,我哪怕是生了病那也要来上的。”贺宴明这才答道。
这厮向来是个嘴贫的,文夫子自然不吃他这套,他扬了扬胡子,将手板拿出来,示意贺宴明将手给抬起。
他脸色这才有些变化,一脸无奈,“夫子,不过才迟到不到一炷香,您怎可对学生如此刻薄?”贺宴明指了指他脸上的汗,“你瞧,学生冬日里还能出汗,可见着急,不如您行行好,只打五板子意思一下便是了。”
老头儿气的吹胡子瞪眼,迟到了还跟自己讨价还价,哪有这样的学生?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即便是迟到了半刻钟,那也得打手板!”文夫子语气颇重,“还是说,你想换其他地方?”
文夫子的视线往下一移。
贺宴明这才认命一般,他将手从衣袍中挪出,那双手分外修长,骨节分明,分明是个拿毛笔的手。
小姑娘们看见这手都觉得心疼,可文夫子到底不是思春少女,他手起板子落,一下一下的,声音脆响的敲下去,很快那双手上便布满了红痕,瞧着十分可怖。
徐幼安心中一惊,这老头当真是个狠心的,下手一点也不客气。
贺宴明挨完了罚,呲着牙站到一边去时,众人这才瞧见了他身后站的那少女,这女子一身青色的衣衫,瞧着颇为亮眼,如出水芙蓉一般,远远看见了,便叫人觉得心情愉悦。
巴掌大的小脸,上是一双杏眼,此刻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如黑葡萄一般,那双柳眉更是添了几分气韵在其中,这姑娘模样生的柔美,但眼神中确实坚定,一看便是不好欺负那种美人。
如此美人,却是更吸引人。
那些本埋头苦读的书生,被贺宴明挨手板的声音吸引,眼下瞧见徐幼安,目中皆是惊艳之色,甚至有一两人面上还爬上了几抹红晕。
而有几个纨绔则是一脸玩味的冲着徐幼安挑眉,他们以前真是浅薄了,不知晓安昌城还有这等美人在。
徐幼安站着与文夫子两人大眼瞪小眼,想来这夫子应当是在等自己主动报家门来。
听话的孩子有糖吃。
徐幼安动动唇,一脸乖巧的模样,“您便是那传闻中的文夫子吧,早便听闻先生的远名,小女是大将军徐睿之女徐幼安,这厢拜见夫子了!”
徐幼安说着拱手作了个揖,“小女今日迟到实属不该,请先生责罚。”她说着便将手给摊开,瞧着咬紧牙关已是准备好了。
贺宴明闻言,像是瞧傻子般瞧了徐幼安一眼,急忙站到她身前。
“夫子,此女是第一次来太府中读书,在路上碰到了我,这才耽搁了些时候,若是您要惩罚,那我便顶罪吧。”
贺宴明这厮,虽平时瞧着吊儿郎当的,关键时刻倒是挺讲义气,徐幼安一笑。
瞧着眼前那细嫩白皙的小手,文夫子也有些下不去手,人家来上第一堂课,不知晓何时上课也是正常。
他叹口气,“不知者无罪,犯错情有可原。”
将军府的女儿——徐幼安,可不就是那徐睿与朝安郡主的女儿,朝安郡主是一个思情俱佳的才女,那在安昌城可是出了名的。
在他还不是这太府中的先生时,便得到过朝安郡主的赏识,这小丫头的母亲对于自己,倒也称得上是知遇之恩,只可惜,红颜薄命。壹趣妏敩
文夫子思绪纷飞,瞧着眼前人有几分熟悉的面孔,也觉得心中颇为感慨,他不是因私误事的人,眼下便回过了神,“今日便罢了,明日再来迟定会好生惩罚,可有位置坐?”m.sxynkj.ċöm
“回夫子的话,令妹已经给我选了座位。”徐幼安说着,往里环视着,终于在那后侧瞧见了徐冬荣,朝自己轻轻挥着手,而徐冬荣的旁侧坐着却是徐秋宁。
徐幼安一愣,可转眼一想也是正常,徐秋宁向来便是如此,晚点再收拾她。
她不过惊讶一瞬,便转移了目光,余光瞧见徐文智悄悄的朝自己招了手,他手往后一指,她这才看到后头儿那处空座儿,原是这兄妹二人还是给自己留了座。
徐文智人都坐到了第一排,他如此内敛的性格,想来也是被迫,徐幼安心中颇为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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