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宴明原本无甚太大反应,眼下听了这番话,眸子中的情绪却憋不住了,整个人也停了下来,徐幼安正低头想着事情,不料前面的男子突然停下,她还在往前走着,不经意间便撞上了贺宴明差点摔倒,“你怎么突然停了?”徐幼安正问,抬眼却瞧见贺宴明眸子中有几分玩笑的愠色。
“公主说的对,若是叫其他女娘发现了,世人不知道会如何想。”贺宴明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淡。
“如此这般,也不必再往前走了,这上好的厢房便让给公主殿下吧。”贺宴明说着,手中薄扇扇动,人已经下了楼。
长福瞧着两人这番状况,也不敢再说什么,跟着贺宴明便下去了,徐幼安将伸出的手又收回,面上有几分异样,对着面前墙壁兀自喃喃道,“他怎么了?”
夏荷摇了摇头,“小姐,奴婢也不知晓啊。”
徐幼安点点头,动了动嘴皮子想说什么,又闭了嘴。
临近夜里,今日正是十五,窗外月亮高高悬挂在空中,上等厢房大的空旷,一应设施皆是俱全。
徐幼安睡不着觉,索性披着件衣服站起身来,正是春日交接夏日的夜,清爽之余还带着一丝凉意,阿文阿武两人交替着守夜,而夏荷与秋菊两人早已睡去,唯有她这个孤家寡人,这个点睡不着觉,却也没有个人解闷。
徐幼安自问是对安昌没有太多情感,经这些日的费心费力,安昌与北城已站在了天秤的对立面。www.sxynkj.ċöm
可是想到自己回到安昌之后,便要面临那场腥风血雨,她心神便有几分紧张,自己要想成为苏国的官员,如何之难。
而眼下苏延悯已想尽法子,要将她赶出苏国去,在这样人的一个眼皮子底下,她得好好想些法子才成。
方才贺宴明那番动作,她不是不懂其中深意,只是眼下自己尚且难以自保,想到不久之后,贺宴明那七窍流血的悲惨结局,徐幼安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的揪着疼,如果她能在那事儿发生之前,做完任务离开书中这个世界,那么那事儿是否便不会发生了呢?
这当真是一个难题,徐幼安索性将其抛之脑后,整个人坐在椅子上,将自己环绕住,她的发丝垂落到地上,徐幼安也无暇去管。
不多时,一件轻薄的外套突然盖到了她的身上,徐幼安一个激灵,抬起头便对上了那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公主深夜不就寝,在此处作何?”
徐幼安一笑没理他,连头都不曾抬起,“贺大人似乎管得稍宽了些。”
“你这是在与我赌气?”
“自然没有,贺大人当真是将自己想得过于重要了。”徐幼安站起身,将身上的披巾递给他,“夜深露重,这披风,贺大人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别说这般生分的话,”贺宴明瞧着便是出来的急,虽然衣冠整齐的,但是他那腰间一向别着的宝扇却不见了。
“贺大人,你是聪明人。”徐幼安皱了皱鼻子,那巴掌大的小脸隐在夜色中。
“贺大...兄长,”她将披风还给贺宴明,站起身时已与方才的模样全然不同,她一双杏眸中满是认真,“不如等到明日晨时,我们兵分两路回去吧。”
这是何意?贺宴明的背影一僵,不等他问,徐幼安已主动开口解释道,“你是贺丞相与李夫人的弟子,苏延悯登位之初,一定会好好整顿一番朝堂,如此贺大人与李夫人皆不会好过,你这番回去,一定会成为棋盘中最为重要的一环。”m.sxynkj.ċöm
“而我与孑然一身,身无长物,并且还被苏延悯那厮,给许配给了方国之臣,我们身担不同使命,如此若是一同走,想必会带来更多的麻烦,倒不如索性分开,你好我也好。”
徐幼安自认为已足够冷静说出这番话,可不想贺宴明只抓住了那最后的关键句,冷冷的问她,“你这是要与我一刀两断?”
他自嘲一笑,面色上是从未有过的落寞之相,“你我二人走时分明还是一同去的北城,可回来之时便是形同陌路。”
“徐幼安,你以为,我为何要到北城去?”
徐幼安抿了抿唇,没说话,有些东西尽管他们二人都不曾承认,但在这寂静的夜色中,似是一切都在不言中。
“我...不知道,”徐幼安低头瞧着鼻尖,她没想过要在书中对一人付出真心,眼下趁着两人感情未深,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
“兄长,你在宫中生活这么些年,应当比我更加懂得这权宜之计,我们明日便是——”
“那是自然,”贺宴明第一次打断她说话,“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决定,那还请公主殿下放心,明日一早我便动身。”
“嗯,”徐幼安机械般点点头,她与贺宴明本就不是一个路上的人,自己还有使命在身上,总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情而耽误他的前程,也不能将他推向原书中那般的深渊。
如此的结局便是最好的。贺宴明人已走了,但披风还留在她的手上,披风上面还有人温热的体温,徐幼安拽着衣服的一角,心中有些感慨.
罢了。
夜晚总是心中愁绪颇多,但到白日里该面对的问题却是一个都不少。
总不能以一时之不欢来逃避现实,因着如此,徐幼安不过在原地站了会儿便起了身,她将披风叠好放回原处,他们二人,男未婚女未嫁,她这般拿着贺宴明的衣裳,总不像那回事儿,一会儿提醒小厮将东西收了便是。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便接在这院中出现而又消失。
约摸着过了一会儿,突然又有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这夜色的院子中,此人一身便装打扮,原来是店里的小二。
小二走进那椅子,瞧见那拉下的披风,二话不说便将那它给收了起来,将衣裳往上一拎,这才发现有东西从那披风的内兜中掉出来,是一块玉佩,落在土地上有几分脆响,若是不注意还当真不会听见。
那玉佩晶莹剔透,小二弯下腰将那它给捡了起来,他借着夜色,将那玉佩给好生瞧了一番,那上面写着的正是一个显眼的“贺”字。
瞧着这便是贺宴明的玉佩不错了,那小二面上有几分欣喜,急忙将沾了土的玉佩在自己的粗布衣裳上擦拭了一二,接着她往四处瞧了一瞧,确定没有人盯着自己,这才一般将那玉佩给揣到了自己的兜里。
想到老爷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小二便觉得一阵头大,那场景仿若昨天刚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老爷的话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不曾消失。
上面交代了,一定要拿些这安明君的东西来。
他当时不过是以为寻常的物件,当下便应下了,听着老爷的话茬,才察觉不对,结果一问是安明君的什么东西,可把他给吓了一跳。
那客栈的老板像看傻子一般瞧着他,“这你都不懂吗?自然是他的手指头,亦或者是一条肩膀,若是实在不行,你取一根脚拇指也是可以的。”
什么?这便是让他伤人了,而对方还是贺大人的嫡长子,这...他怎么做的到?
“哎呀,这可是皇上的意见,等到夜深时,你去寻个迷药将人迷晕不便成了。”
一整个晚上,他都在皇上和贺大人的选择之间反复煎熬,最终还是选择了皇上。
这天晚上,他正拿着药,要去寻贺宴明。不曾想正好在后院瞧见安昌公主与安明君一道,安昌公主可是个武力高强的,莫说是要给她下药,自己恐怕是连想要近她的身子都不行,而自己等着等着,竟然等来了安明君的贴身...物件。
想到老爷的命令,小二心中还有些发怵,决定到前院来瞧瞧,他人刚走进贺宴明的厢房,便被里面传来的说话声给镇住了,这么晚了安明君还没睡,想来应当是不会再休息了。
若是回去被老爷责罚,小二咬咬牙,又将身子扶在门框上,听了一会儿,发觉这里头竟然不止两个人,若是人多,他自然也是打不过的。
他拍了拍口袋中的玉佩,没法子了,他拿着手中这东西回去也好交差。
小二将那东西拿回去,不出意外,客栈老板果然大发雷霆,可是眼下天已放亮,徐幼安与贺宴明等人马上就要赶路,若是一个人出了事儿那还好些,可一群人都出了事,那他们便担不起这个责任了。
如此也是没得办法,那客栈老板给了小二一巴掌,将玉佩一把夺到怀中,既然如此也只能这般了。
另一番,玉佩被快马加鞭地送到了安昌苏延悯的手中,他摸了摸那玉佩,晶莹剔透的,确是丞相府的东西。
见苏延悯握着这玉佩半天不吭声,刘公公出声提醒他道,“皇上。”
他这才回过神来,摸着那玉佩笑了声,“不错,这确实是贺丞相府邸中的玉佩,只可惜少了点红‘红色’。”
刘公公在一旁陪笑道,“哈哈,皇上说的可是血迹?”
苏延悯瞧他一眼,那目光中满是赞赏,“刘公公果然善解人意。”
“老奴去弄,这种东西是越新鲜越好,皇上交给老奴便是,老奴听闻这鹅血最是保鲜,不如奴才现在便动身。”
苏延悯点点头,眼角都是笑意,“刘公公当真叫朕省心。”
这老头当真会哄人,手里握着的手段也多,这些日子下来,即便他不是个昏君,也跟着刘公公学了不少驭臣的权术,主仆两人对视一笑,一道圣旨便被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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